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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契约迷局
第一章:卖身契与金丝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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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浸透了林晚星的四肢百骸。她背靠着VIP休息室厚重冰冷的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坐下去,昂贵的地毯触感柔软,却带不来一丝暖意。顾沉舟最后那句低语——“让所有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粉碎了所有残存的侥幸。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仿佛已经看到楼下人头攒动的招聘会场,那些熟悉的面孔——老师、同学、苏小雅——在听到“夜色”、“观星阁”这些字眼后,瞬间变得鄙夷、厌恶、如同看肮脏垃圾般的眼神!陈老师刚刚从手术中恢复,苍白枯槁的脸庞上浮现出震惊、痛心、最后是彻底的失望……这画面比任何酷刑都让她痛不欲生!她的世界会在顷刻间崩塌,碎成一地无法拾掇的污秽。
“不……不要……”破碎的呜咽从她紧咬的牙关中逸出,带着濒死的绝望。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那个如同山岳般矗立、散发着冰冷威压的身影。反抗的意志彻底被碾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对最后一丝不被当众剥光尊严的卑微祈求。
“我……我……”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支票……支票我用了……给我老师……做手术了……”承认这个事实,如同在伤口上撒盐,痛得她蜷缩起来,“袖扣……袖扣还在我那里……”她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丝筹码,仿佛那是她仅剩的、微不足道的护身符。
顾沉舟墨镜后的目光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这个如同被暴风雨彻底摧垮的雏鸟,心中翻腾着滔天的怒火——袖扣遗失的巨大隐患,对幕后黑手的警惕,被当众算计的暴戾——然而,在那片冰冷的怒焰边缘,一丝极其陌生、极其细微的烦躁感悄然滋生。她此刻的脆弱、破碎,那双被泪水浸透、充满惊惶绝望的眼睛,竟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猝不及防地缠上了他冰冷坚硬的心防,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感。这感觉让他不悦,更让他警惕。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觉悟。
“很好。”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像冰原上刮过的寒风,“十二万,买你老师一条命。这笔账,怎么算?”
林晚星猛地抬起头,泪水涟涟中满是惊惶和一丝天真的希冀:“我……我会还!我一定还!给我时间!我打工……”她急切地承诺,仿佛抓住了一根虚无的稻草。
“打工?”顾沉舟嗤笑一声,那笑声冰冷刺骨,瞬间击碎了她最后的幻想,“以你的能力,还清这笔钱需要多少年?十年?二十年?等你那恩师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他的话精准如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剜在她最深的伤口上,让她瞬间面无血色。是啊,陈老师等不起!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她淹没。
他微微俯身,那股强大的、混合着雪茄冷冽与危险气息的压迫感再次将她完全笼罩,如同巨网收紧。“我给你另一条路。”他语气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眼神示意了一下静立如磐石的周锐。
周锐上前,步伐无声,动作精准地将一份装帧精美、封面印着烫金《特别助理服务契约》的文件递到林晚星面前。
林晚星颤抖着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指接过。纸张的触感光滑冰冷,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掌心。她强迫自己聚焦视线,一行行冰冷的黑体字如同毒蛇般钻进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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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期:五年(或直至债务本息清偿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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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责:24小时待命,无条件服从,人身自由受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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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务:十二万本金转为预支薪酬。服务期内仅提供基本食宿,无薪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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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密与约束:切断外界联系,泄密或逃离,承担天价违约金及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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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加:立即交出袖扣,配合调查“夜色”事件。**
每一个条款都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将她未来五年的自由、尊严乃至灵魂都彻底禁锢!这哪里是契约?分明是一张华丽的卖身契!一个用金丝编织、镶满宝石的囚笼!
“不……这不可能……”她摇着头,巨大的屈辱和恐惧让她浑身发冷,那份契约如同千斤重担,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你这是非法拘禁!是奴隶契约!”她试图用最后一点法律常识来武装自己,声音却虚弱得没有半分底气。
“非法?”顾沉舟直起身,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带着掌控一切的冷酷,“签了字,拿了钱(预支薪酬),履行契约,就是合法雇佣关系。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他顿了顿,墨镜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她的虚张声势,精准地抛出两个更绝望的地狱选项:“不签?我现在就可以报警,指控你盗窃巨额支票和具有重大价值的家族信物(袖扣)。人证物证确凿。或者,我更‘仁慈’一点,让楼下的人‘无意间’听到些关于‘夜色’、‘观星阁’的精彩故事?你觉得,哪个选项对你和你老师更好?”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林晚星的心上。报警?盗窃指控足以让她和陈老师都身败名裂,坠入深渊!曝光那晚的事?那比死更痛苦!而眼前这份契约……虽然意味着失去自由,沦为奴仆,承受无尽的屈辱,但至少……至少陈老师能活下去,至少她还能在这暗无天日中,保留最后一块遮羞布,不被彻底剥光示众。
在绝对的力量、精密的算计和冷酷的威胁面前,她的挣扎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同螳臂当车。对陈老师安危的担忧,对彻底身败名裂的恐惧,最终压垮了那点可怜的尊严。她死死咬住下唇,尖锐的痛感和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契约封面上。
“……我签。”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她一生的力气,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带着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无边的绝望。
周锐面无表情地递上一支沉甸甸的金笔。林晚星颤抖着握住笔杆,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发麻。她弯下腰,捡起那份如同耻辱柱般的契约,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笔尖悬停在签名处,仿佛有千斤重。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陈老师温和的笑容,再次睁开时,只剩下死寂的麻木。笔尖落下,在光滑的纸面上划出歪歪扭扭、如同垂死挣扎般的三个字——**林晚星**。每一笔,都像刀子在心口剜过,留下汩汩流血的伤口。
签完字,巨大的虚脱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甚至没有勇气再看顾沉舟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袖扣。”顾沉舟冷漠地伸出手,掌心向上,纹路清晰,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
林晚星木然地伸手,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枚被她藏在出租屋旧铁盒最底层、如同烫手山芋般的铂金袖扣。冰冷的金属,内侧那繁复神秘的“星舟”徽记和微雕编码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幽冷的微光。她将它轻轻放在顾沉舟宽大的掌心,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那瞬间的温差让她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手。
顾沉舟合拢手指,感受着袖扣那熟悉的、冰冷的棱角重新被牢牢掌控,心中紧绷的弦才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丝。失而复得的核心信物,暂时压下了对阴谋的滔天怒火。他看也没看失魂落魄的林晚星,仿佛她已是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对周锐下达指令,声音毫无波澜:“带她去‘安澜苑’。给她半小时收拾必需品。从这一刻起,她的时间,属于我。”
命令如同冰冷的锁链,彻底套牢。
黑色的宾利慕尚如同沉默的幽灵,驶离喧嚣的校园,穿过繁华的都市森林,最终驶入一片被苍翠林木严密守护的静谧区域。高耸的黑色雕花铁门无声滑开,露出蜿蜒的私家车道。林晚星抱着自己那个小小的、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蜷缩在后座角落,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价值不菲的景观树和精心打理的花圃。这里美得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梦境,却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和窒息。铁门在车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车停在主楼前。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流线型的建筑如同蛰伏的巨兽。周锐拉开车门,林晚星如同提线木偶般下车。
踏入玄关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冰冷奢华与绝对疏离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呼吸一窒。光可鉴人的意大利黑金花大理石地面,清晰地倒映出她苍白惶恐、渺小如尘的身影。挑高近十米的穹顶悬挂着巨型水晶吊灯,无数切割面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芒,刺得她眼睛发酸。视线所及,是线条冷硬、充满未来感的家具,角落里陈列着她看不懂却感觉价值连城的抽象艺术品,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雪松香氛,干净得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也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里的一切,都像一件件精心陈列的艺术品,完美、昂贵、毫无生气,与她格格不入。巨大的反差带来的不是惊叹,而是沉重的压迫感和深入骨髓的孤独。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误闯巨人国度的蝼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冰冷世界的秩序。
管家陈伯,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熨帖黑色西装、神情严肃刻板的老者,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早已等候在一旁。他的目光在林晚星身上扫过,带着公式化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林小姐,你的房间在三楼。请跟我来。”陈伯的声音平板无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晚星抱着她的小包,跟在陈伯身后。旋转楼梯的扶手冰冷光滑,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脚步声被完全吸收,更显得周围死寂一片。她被带到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打开,里面是一个带有独立卫浴的小套间。装修简洁,但用料考究,床品柔软舒适,比她原来的出租屋好了不知多少倍。然而,这精致的空间对她而言,没有丝毫温暖,只是一个更华丽、更坚固的囚笼。
“这是你的房间。”陈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声音依旧平板,“通讯设备需要暂时由我保管。”他伸出手,不容置疑地看着林晚星。
林晚星身体一僵,最后一丝与外界(陈老师、小雅)的联系也要被斩断了。她颤抖着从帆布包深处摸出那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指尖眷恋地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屏幕壁纸是陈老师慈祥的笑脸),最终,将它放在了陈伯摊开的手掌上。那感觉,像交出了自己最后一点灵魂。
“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主楼一层公共区域、厨房、三楼你的房间以及顶层健身房外的走廊(为顾先生服务时)。未经允许,不得进入书房、主卧及其他私人区域。顾先生的生活作息和要求,稍后会给你一份详细清单,请务必严格遵守。”陈伯收起手机,清晰而冷漠地宣布着规矩,“有任何需要,可以通过内线电话呼叫女佣或我。晚餐六点半,在楼下餐厅。”
交代完毕,陈伯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林晚星一个人。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将她吞没。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怀里的帆布包掉落在脚边,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环顾着这个精致却冰冷的“牢房”,巨大的屈辱、恐惧、茫然和无边无际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泪水再次无声地汹涌而出,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瘦削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压抑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哭声,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微弱和绝望。
契约已经签署,袖扣也已经交付,她就这样身陷樊笼之中。自由、尊严、未来……所有这些曾经被她珍视的东西,似乎都在她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被彻底地典当了出去。
这一切,都是为了陈老师。为了那个对她来说如同母亲一般的人,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卖给了那个如同冰山般冷酷的男人,也将自己卖给了这座名为“安澜苑”的、冰冷的黄金囚笼。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奢华,却又那么让人感到压抑。她站在这座巨大的建筑前,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然而,当她想起陈老师那温和的笑容和鼓励的话语时,她的心中又涌起了一股坚定的力量。
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下去。为了陈老师,为了自己的梦想,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这意味着失去自由,失去尊严,甚至失去未来。
而此刻,在顶层那间视野绝佳的书房里,顾沉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间摩挲着那枚失而复得的铂金袖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心神稍定。他俯瞰着楼下庭院里那个渺小如芥子的身影被陈伯带入主楼,墨镜后的眼神深邃难辨。棋子已入局,游戏正式开始。只是,心底那丝因她绝望泪水而泛起的、极其陌生的烦躁涟漪,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久久未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