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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陈娇找过我一次。
是在婚礼前一天,她拎着行李箱站在余宥的画室门口,仰头盯着一幅画,看得出神。
我看向她看过的那副画。
山谷层峦叠嶂,围成一块狭小的盆地,水被困在其中,不得而出。
“进去坐坐吗?”
“不了。”
她对我摇摇头,勉强扯出来个笑:
“余宥生病后,只和我说话,我以为我对他还是不同的,只要我用心弥补照顾,就能带他走出来,但是我想错了,一直以来我都错了。”
“他和我说话,不是因为我对他很重要,而是因为他恨我。可是现在,他连恨我都不想恨了。”
“周听,我打算出国了。你帮我和余宥说一声,对不起。”
商靳白再也没来找过我。
我和余宥婚礼那天,他也没来,只是让人送来一张黑卡:
“随时可以回来,周听,我等你。”
但王家的事,商靳白还是出手了。
在我把那份文件交给警方后,王成就被带走调查。
商靳白单方面终止了和王家的合作,放出王成不少负面新闻,一夕之间,王氏股价暴跌。
京圈各大家族以商靳白马首是瞻,与王家划分界限。
和当初的余家一样,王氏陷入孤立无援之地。
二十年,王家踩着余家走了多高,到现在跌得就有多惨。
我变卖了商靳白这些年送我的房产,准备收购王氏时,余宥交给我一张银行卡。
“花我的。”
他看着我,真挚又诚恳:
“别花他的钱。”
余宥患上自闭症后,就一门心思扎进了绘画中。
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第一幅画就被一位老商人点天灯,用八千万买下。
那之后,在老先生的帮助下,他不顾陈娇的反对和抗议,成立了自己的画室。
老先生告诉我:
“画室就像他的避风港,他钻进自己的世界,不用担心被外界打扰,也没想再出来过。”
“你知道的,周小姐,我不是心理医生,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我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走出画室了,但他遇到了你。”
老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我正盯着余宥的最新作品。
小河冲破山谷倾泻而出,开始流动,然后两条小河交汇,成了小溪。
我接手余氏后,余宥的画室便在我办公室开了个分部。
上班的时候,我处理公事,他在一旁画画;下班之后,他便肆无忌惮地同我十指相扣,将我压到画板上。
他说话的频率越来越高,我以为他的病情在向好发展。
直到某天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又在床底下发现了些奇怪的东西。
我穿过的丝袜,裙子,外套,这些尚且能理解。
但麻绳,镣铐,铁链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手抖地一个一个拎起来扔到一边。
还没反应过来,腰肢就被人揽在了怀里。
余宥看着我,眼神炽热。
我拿起其中的麻绳,想起那晚他的反常,问他:
“那晚你偷听我和商靳白打电话,是想把我绑起来?”
他迟疑地点点头。
“上次我问你,如果我真的离开你会怎么办,你那时候不说话,是不是想着把我绑起来?”
他再次点头,小心翼翼来拉我的手:
“怕吗?”
“我的病更严重了。”
说完,他紧抿着唇,又恢复了那副弃犬一般的可怜相:
“别怕我,周听,我会改的。”
我摇摇头,笑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不怕。”
余生很长,我们抱团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