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历三千八百八十年,夏。
蝉鸣声声,为大夏王朝的王都平添了几分燥热。然镇北王府深处,一座幽静雅致的庭院内,却清凉如秋。院中栽种着几株罕见的冰心玉魄树,无形中散发着丝丝凉意,驱散了暑气。今日,是王府世子韦逸锋与郡主韦宣儿的八岁生辰。
按照大夏王朝的惯例,王公贵族的子嗣,无论男女,皆在八岁这一天正式启蒙,踏上武道修行之路。
这不仅是决定个人未来的关键一步,更关乎整个家族的荣耀与兴衰。
因此,镇北王府的演武场上,气氛显得格外庄重。
镇北王韦天擎一身玄色劲装,身形魁梧如山,平日里那股执掌百万雄师、令北寒王朝闻风丧胆的铁血煞气,此刻尽数收敛,化作了眼底深处的期盼与温情。
他负手而立,目光如炬,静静地注视着场中的一双儿女。身旁,王妃柳云烟一袭素雅的云纹长裙,气质温婉雍容,宛如空谷幽兰。她来自炼丹圣地补天阁,见识非凡,对子女的启蒙自然是慎之又重。她的眼神里,既有为人母的慈爱,也有一丝不易察察的审视。
演武场中央,摆放着两个巨大的青铜药鼎,鼎内盛满了色泽碧绿、热气氤氲的药液。
这并非凡品,而是柳云烟亲自出手,耗费了数种珍稀灵药,以上古丹方熬制而成的“九窍淬体灵液”,其价值足以让寻常宗门眼红。
“宣儿,你先来。”柳云烟柔声说道。
“嗯!”韦宣儿用力地点了点头,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与紧张。她看了一眼身旁沉静如水的哥哥,握了握小拳头,迈步走入其中一个药鼎,按照母亲的教导,盘膝坐下,闭上双眼。滚烫的药液瞬间包裹了她娇小的身躯,韦宣儿小脸一白,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凝神静气,意守丹田,引药力淬炼己身。”柳云烟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韦宣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神。
渐渐地,她白皙的肌肤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晕,鼎内的碧绿药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丝丝缕缕的绿色气流,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体内。
“不错。”韦天擎见状,威严的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宣儿的经脉天生便比常人坚韧宽阔,初次引气便能如此顺畅,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柳云烟亦是含笑点头,心中却更为关注另一个尚未开始的儿子。宣儿的天赋已属上佳,可锋儿……他可是万中无一的“天生剑体”!这种传说中的体质,一旦开始修炼,又会是何等光景?
一个时辰后,韦宣儿满头大汗地从药鼎中走出,虽然小脸有些苍白,但一双大眼睛却亮晶晶的,充满了神采。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气血奔腾,仿佛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爹,娘!我成功了!”她欢呼着扑向父母。
“好,好!不愧是我韦天擎的女儿!”镇北王朗声大笑,将女儿高高举起。
一旁的韦逸锋,自始至终都平静地看着。作为一名拥有成年人灵魂的胎穿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天意味着什么。他看了看在父亲怀中撒娇的妹妹,又想起了那个在别院中静养、惹人怜爱的“瓷娃娃”苏清雪。变强!唯有掌握足够的力量,才能守护这份温馨,才能改变清雪那注定坎坷的命运。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
“锋儿,到你了。”柳云烟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韦逸锋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跨入了另一个药鼎之中。截然不同的景象发生了。药液触及他肌肤的瞬间,并非是妹妹那样的灼热刺痛,而是一种……奇特的“锋锐感”。作为胎穿者,韦逸锋的心智远超常人,感知也更为敏锐。在他的“内视”之下,那磅礴的药力并非温和的溪流,而是化作了亿万柄细如牛毛的微缩气剑!这些气剑并未粗暴地冲击他的经脉,而是在一种玄之又玄的本能引导下,开始了对他的身体进行着最为精密的“雕琢”。它们游走于筋骨之间,不是“滋养”,而是“千锤百炼”。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经络,都在这亿万气剑的反复穿梭、切割、磨砺之下,被剔除着最细微的杂质,而后又以一种更加坚韧、更加完美的结构重组。“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从韦逸锋的体内传出,仿佛是神兵出鞘的雏音。演武场上,韦天擎和柳云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复加的震惊。
只见那满满一鼎碧绿色的“九窍淬体灵液”,竟在韦逸锋入鼎的短短十数息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仿佛所有的精华都被瞬间抽干!
更令人骇然的是,以韦逸锋的身体为中心,鼎内的水面竟形成了一个个细微却无比凌厉的旋涡,仿佛有无数柄无形的利刃在水中急速旋转。
一缕缕精纯至极的天地灵气,被强行从虚空中拉扯而来,汇聚于鼎口,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灵气龙卷,疯狂地灌入他小小的身躯!“这……这是……”韦天擎这位化神境后期的军中王者,此刻竟有些失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演武场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锋利起来,吹拂在脸上,竟有种被刀刮过的刺痛感。
“天生剑体,果然霸道至此!”柳云烟美眸中异彩连连,喃喃自语。她出身补天阁,博览群书,深知这种体质的恐怖之处。寻常修士淬体,是“养”;而天生剑体淬体,是“炼”!
如同将一块凡铁置于万剑之中,经受千锤万凿,一旦成型,便非凡品可比,而是真正的神兵胚子!寻常孩童需要数月乃至一年方能完成的淬体境第一步“强筋健骨”,韦逸锋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他的筋,坚韧如上古妖兽之筋,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的骨,晶莹如玉,隐隐泛着一层金属般的光泽,其密度与硬度,远超同龄人十倍不止!当药液彻底化作一鼎清水时,韦逸锋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清澈、深邃,但在眼底最深处,却仿佛藏着一柄绝世神锋,偶尔一丝精光闪过,便能刺破虚空!
他并未起身,而是继续闭目,引导着体内那股磅礴而锋锐的气血,按照一部王府的基础炼体法诀运转起来。势如破竹!如果说别人的修炼是推着巨石上山,那韦逸锋的修炼,便是驾驭着九天神雷,摧枯拉朽!基础法诀在他体内运转,竟自发地进行着优化与演变。原本平平无奇的运气路线,在他的天生剑体之下,被修改得更加凌厉、更加高效。
体内的气血奔腾,发出的不是江河之声,而是金戈交鸣、万剑齐吟的铿锵之音!一天后,韦逸芬打破“淬体”第一层壁垒。
三天后,第二层“坚皮韧肉”大成,肌肤坚韧堪比牛皮,寻常刀剑难伤。
七天后,第三层“换血锻骨”功成,体内血液奔流如汞,骨骼密度再度激增,力能扛鼎,身轻如燕。
半个月后,当韦天擎再次来到演武场,看到的一幕让他这位镇北王都险些将眼珠子瞪出来。
演武场一角,立着一排专门给淬体境子弟修炼用的铁木人桩。
这种铁木,质地坚硬,寻常成年壮汉手持利斧也难砍入分毫。而此刻,八岁的韦逸锋,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流淌着一层淡淡的宝光(这是淬体圆满的标志)。
他双臂舒展,一拳一脚,动作看似稚嫩,却蕴含着一种简洁而致命的韵味。“喝!”
一声轻喝,他一拳捣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噗”声。那坚硬如铁的木人桩,竟被他一拳贯穿!拳头从前胸进,后背出,留下一个光滑平整的窟窿,边缘处甚至还带着一丝被利器切割过的灼热痕迹。这哪里是血肉之拳?
分明是一柄无坚不摧的绝世凶兵!
“……”韦天擎喉结滚动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半个月!
仅仅半个月,就走完了别人两三年都未必能走完的淬体之路,并且根基之扎实,战力之恐怖,已经远远超出了“淬体”这个境界所能定义的范畴!
这已经不是天才了,这是怪物!是妖孽!
夜,书房。灯火通明,韦天擎与柳云烟相对而坐,气氛却有些凝重。
“锋儿的进境,你怎么看?”韦天擎率先开口,声音低沉。
柳云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天生剑体,本就是为剑而生,为战而狂的无上体质。他的身体,本身就是一口最顶级的剑胚,寻常的修炼对他而言,就像是呼吸饮水一般简单。”
“可这太快了。”韦天擎眉头紧锁,“快到让我心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镇北王府本就树大招风,如今锋儿若再显露出这等逆天之姿,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无论是朝堂之上那位深不可测的帝王,还是虎视眈眈的太子,亦或是其他王侯,都不会乐于见到镇北王府再出一位如此妖孽的继承人。
“我明白你的顾虑。”柳云烟放下茶杯,美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所以,从今日起,锋儿的真实修为,必须列为王府最高机密!对外,只宣称他天赋尚可,堪堪踏入淬体门槛即可。”
她看向韦天擎,认真道:“夫君,你要做的,是为他撑起一片天,让他在羽翼未丰之前,能够安然成长。而我要做的,便是用尽我补天阁所学,为他铸就最完美的道基。这孩子心性沉稳,意志坚定,远非寻常孩童可比,他担得起这份天赋,也守得住这份秘密。”
韦天擎看着妻子眼中不容置疑的智慧与坚毅,心中的激荡与忧虑渐渐平复,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此事,我会亲自去与锋儿谈。”
当晚,韦逸锋被父亲叫到了书房。父子二人的长谈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韦逸锋从书房走出时,晨曦已然破晓。他抬头望向天边那抹鱼肚白,眼神愈发深邃沉静。父亲的告诫,他全部明白。藏锋!在没有足够实力掀翻棋盘之前,自己这柄太过锋利的“剑”,必须藏于鞘中。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脚步一转,走向了王府一处偏僻而宁静的别院。院内,药香弥漫。
一名身着素裙、面色苍白的小女孩正坐在石凳上,借着晨光,费力地看着一本图画书。她看起来比同龄人瘦弱太多,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正是苏清雪。“逸锋哥哥。”看到韦逸锋,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夜中点亮的星辰,所有的光彩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清雪,今天感觉怎么样?”韦逸锋走到她身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将外界的锋芒尽数收敛,只剩下如春风般的温暖。
“好多了,云烟阿姨给我喝的药很管用。”苏清雪甜甜一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但随即又是一阵轻咳,小脸更白了几分。
韦逸锋伸出手,用他那足以贯穿铁木的拳头,小心翼翼地、温柔无比地替她拍了拍后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体内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寒之气,正不断侵蚀着她的生机。
他攥紧了拳头。淬体境,还远远不够!炼气、筑基、金丹、元婴……他需要更强的力量!强到足以逆天改命,强到能将她从这无尽的病痛中彻底解救出来!
“逸锋哥哥,你的手……好像变得好暖和。”苏清雪靠在他的手臂上,小声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安心的眷恋。
韦逸锋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是自己气血无比充盈、阳气鼎盛的表现。
或许,自己这“天生剑体”所带来的磅礴气血,能暂时缓解她体内的寒气。
“清雪,”韦逸锋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一字一句,郑重如誓,“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一道活泼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哥!原来你在这里!爹说你已经是淬体境的大高手了,快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能一拳打穿石板了?”
来人正是韦宣儿,她挥舞着小拳头,满脸都是崇拜和好奇。
看着天真烂漫的妹妹,再看看身旁需要自己守护的清雪,韦逸锋心中的那柄“剑”,愈发沉凝,愈发坚定。
他笑了笑,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说道:“当然是真的,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是的,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波澜壮阔的一生,才刚刚掀开最为微不足道的第一页。
而他那势如破竹的修行之路,也才刚刚踏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