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血腥味混着浓烈的酒气,弥漫在狭小的出租屋里。
秦诗月跌坐在满地的玻璃碎片和血泊中,脚踝的刺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捡起一块较大的镜子碎片。
碎片里,映出她那张憔悴、扭曲、沾着泪痕和煤灰的脸,另一半,则映着墙上报纸里沈浩然清俊沉稳的侧影。
一个在泥里,一个在云端。
秦诗月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嘴角的弧度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
“大科学家呵呵沈浩然,你可真是个大科学家啊!”
凭什么?
凭什么你站在云端,受万人敬仰?
凭什么我就要在这烂泥里打滚,连口干净饭都吃不上?
是你!是你偷走了我的人生!
秦诗月脸上的笑意消失,只剩一片死寂的疯狂。
她晃悠着站起来,抓起地上还没流干的半瓶烧酒,拧开盖子,尽数浇在流血的脚踝伤口上。
“嘶——!”
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她浑身剧烈一颤,冷汗瞬间浸透破烂的棉袄内衬。
这一次,疼痛没有让她倒下,反而像一剂强心针,让她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点骇人的、决绝的光。
疼,就对了。
只有这样的疼,才能让她记住所有的恨,才能给她最后行动的力气。
她扯下床单,胡乱地缠住流血的脚踝。
然后走到墙边,小心翼翼揭下那张印有沈浩然名字和照片的报纸,折好揣进怀里,紧贴着心口。
她拿起羊角锤,别在宽大的旧棉袄腰带里,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云泥之别吗?
别急!很快,我们就没有区别了。
秦诗月看着门口透进的、灰蒙蒙的晨光,扯出一个扭曲至极的笑。
笼罩在沈浩然心头的阴霾,在高老师和谭菲菲不动声色的关怀以及紧张工作的冲淡下,终于慢慢消散了一些。
一个周末,谭菲菲拉着他去北海公园散心。
冬日的北海,湖面结着薄冰,游人稀少。
两人沿着湖边漫步,谭菲菲努力讲着所里的趣事,想逗他开心。
走到一座石桥上,意外发生了。
一个蓬头垢面、眼神狂乱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
手里挥舞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剔骨刀,嘴里嘶吼着“杀了你们!都杀了!”见人就胡乱挥舞!
湖边仅有的几个游人吓得尖叫四散。
眨眼间,那疯子已冲到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高举的刀,带着寒光,朝着离他更近的谭菲菲劈头砍下!
沈浩然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比意识更快,猛地将谭菲菲往自己身后一拽!
同时,一道比他们反应更快的身影,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破风之声,从侧后方猛扑过来!
是秦诗月!
她像一头护崽的母狼,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那个疯子!
疯子被撞得一个趔趄,刀锋一偏,擦着谭菲菲的肩膀划过,割破了厚厚的棉衣。
“浩然!小心!”秦诗月尖厉的叫声响起。
与此同时,疯子的刀再次挥起,这次是冲着被撞开后暴露在他面前的沈浩然!
秦诗月想也没想,张开双臂,用自己整个身体,死死地挡在了沈浩然面前!
“噗嗤!”
一声沉闷得利器入肉声响起。
那把剔骨刀,狠狠地没入秦诗月的后心!
血,瞬间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染红了她破旧的棉袄后背。
秦诗月的身体僵直,眼睛瞪得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附近的公园管理员和游人围了上来,将挣扎吼叫的疯子制服。
沈浩然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
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身体正缓缓软倒的秦诗月,看着她后背那迅速蔓延开的一大片刺目猩红。
“秦秦诗月?”他的声音干涩发颤。
秦诗月被剧痛和迅速流失的生命力席卷,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沈浩然。
那张沾着血污和煤灰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怨毒,只剩下一种濒死的、奇异的平静,和一种绝望的眷恋。
她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
“浩然对对不起”
“下辈子我再再还你”
说完,她的头无力地垂下,眼睛永远地闭上了,身体重重地砸在冰冷的石桥地面上。
沈浩然看着她渐渐失去生机的脸,看着她身下迅速扩大的血泊,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
秦诗月,你这个傻子。
你用自己的命,还清了你欠我的一切。
从此以后,你我之间,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