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顾聿铭把顾安送去了孤儿院。
我没有去。
我只是站在窗边,看着他牵着那个孩子,越走越远。
孩子的哭声,顺着风,飘进我的耳朵。
就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我的心。
顾聿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眼睛通红。
他没有看我,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从那天起,他就再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们成了真正的陌生人。
他不再做饭,不再打扫。
这个家,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冷冰冰的壳子。
就这一次,连争都没有了。
我们就像两个活在不同时空的灵魂,共享一个空间,却永不交集。
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安是无辜的。
我不该把对大人的恨,迁怒到一个孩子身上。
但是一想到他是顾聿铭和苏晚的孩子,我就无法呼吸。
我无法面对他。
无法那个,凝聚了我一生中所有屈辱和不堪的生命。
我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
闭上眼睛,就是上一世的种种。
是顾聿铭冷漠的脸,是他账本上刺眼的数字,是他遗嘱里的那句话“来世还清”。
还有他痛哭流泪的忏悔,是他卑微的讨好,是他亲手把儿子送进孤儿院时,那绝望的背影。
恨与后悔,就像跗骨之蛆,日日夜啃噬着我的心。
吃不好,睡不好,我瘦得脱了相。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严重的神经衰弱,还有抑郁症。
给我开了一堆安神药。
我把药瓶放在床头,一次都没有吃过。
因为我怕睡着了,就又醒不过来了。
我的仇,我的恨,还没有报完。
我的账,还没算清。
这天,我接到了唐
军的电话。
他的早点摊生意越来越好了。
他用赚来的钱,在镇上买了房子,娶了媳妇。
电话里,他高兴地对我说:“姐,我下个月结婚了,你和姐夫,一定要来啊。”
我握着电话,半天说不出话来。
挂上电话,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
我突然觉得,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拿出我的账本。
那本被顾聿铭撕碎后,我又重新抄写了一遍的本。
我翻到最后一页,用红色的笔,写下最后一行字:
两世纠缠,恩怨两清。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然后,我拿出抽屉里的那份,提前写好了的离婚协议书。
签上了我的名字。
唐念。
我把本和离婚协议书放在了客厅的桌面上。
然后,我走出了那个禁锢了我两辈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