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又道了到
傍晚时分，贺悦卿的黑色伏尔加，准时出现在小楼门口。
玉雯和玉珩已经习惯了姐夫周末的催促，热情地帮姐姐拎着小小的行李包。
“姐，路上小心。”
贺悦卿对着两个小家伙点了点头，眼神却一直落在玉栀身上。
她今天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
他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里的包，替她拉开了车门。
车子平稳地驶出大院，车厢里一片安静。
“累了？”贺悦卿没忍住问道。
玉栀睁开眼，摇了摇头。“没有。”
她的声音有些低落。
贺悦卿皱了皱眉。
“出什么事了？”
玉栀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把孙志强的事说出来。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她不想把他拖下水。
贺悦卿的身份太敏感，一步走错，大好的前程就全毁了。
“没什么，就是……最近总睡不好。”她找了个借口。
回到小洋楼，李婶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那三只小奶猫一见到玉栀，立刻喵呜喵呜地围了上来，在她脚边蹭来蹭去，亲热得不行。
贺悦卿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因为她隐瞒而升起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他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只要她肯回来，肯待在他身边，哪怕只是当个周末夫妻，他也毫无怨言。
晚饭后，贺悦卿破天荒地没有去书房。
而是拿了一本书，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玉栀在喂猫，她蹲下身子，用小碟子装着温牛奶，耐心地看着三只小家伙舔舐。
灯光从她头顶洒下，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
贺悦卿的视线，渐渐从报纸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身上，久久也没有挪开。
“栀栀。”
“嗯？”玉栀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周卫国提到的那个孙志强，我已经让小五去查了。”
贺悦卿放下报纸，身体微微前倾，神色严肃。
“这个人，现在是外贸三处的副处长，很受上面器重。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他的履历，从五年前开始，干净得有些过分。”
玉栀的心，咯噔一下。
他竟然已经开始查了！
这家伙，到底在她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
“干净得过分，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不错！”
贺悦卿的话，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玉栀的心上。
周末的时光，因为这个话题，染上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但两人之间的隔阂，却在不知不觉中进一步消减。
周日晚上，贺悦卿送她回大院，车开得极慢。临下车前，他忽然叫住她。
“玉栀。”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她。
“这是什么？”
“防身的。”贺悦卿眼珠子一错不错盯着她乌黑的大眼睛。
“小五从一个老朋友那里淘来的，是国外特务用的……电击棒。你贴身放着，万一遇到什么事，只管用。”
玉栀打开手帕，里面是一个口红大小的金属管。
她捏在手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
“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玉栀嗯了一声。
她将那个小小的电击棒，放进了自己随身的布包里。
第二天，玉栀照常去徐奶奶家给淘淘上课。
一路上，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用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着四周。
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果然又出现了。
这一次，玉栀没有回避，而是猛地一回头。
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假装在看树干上的告示。
孙志强！
他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缓缓地转过身来。
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一个热情又熟悉的笑容，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哎呀！这不是栀栀吗？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他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目光里充满了关切。
玉栀站在原地没动，任由他表演。
甚至配合地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孙叔叔，好久不见呐，家里都还挺好？”
孙志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本以为时隔五年，一个小丫头片子，见到他这个父亲昔日的得意门生，多少会有些讨好。
可眼前的玉栀，姿态从容，不卑不亢。
“是啊，好久不见了。”孙志强叹了口气，“当年你父亲的事，唉……怪我这个做学生的，竟然也被蒙蔽了双眼！”
他试图把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玉栀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都过去了。我爸的案子，组织上已经有了定论，很快就会发布正式的平反文件。”
孙志强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就被笑意所掩盖。
“对对对，相信组织！你把能沉冤得雪，我真是由衷地替他高兴！”
他说着，视线状似无意地，落在了玉栀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栀栀啊，你这是……”他故作惊讶地问。
“快结婚了。”玉栀面不改色地回答。
“哦？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啊？什么时候办喜酒，可一定要通知孙叔叔，我好去给你道贺！”
他的语气热情得过分，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
玉栀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少女般的娇羞。
“他……为人一向低调。悦卿他不喜欢张扬，所以我们俩商量着，就不大办了。”
悦卿。
她故意叫得如此亲昵。
孙志强一定知道，每个周末都有一辆黑色的伏尔加来接她。
他或许没接触过贺悦卿，但绝对知道贺家是什么门第。
果然，孙志强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挂不住了。
“是……是真的吗？贺家竟然会让……”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贺家怎么可能会让玉栀进门？
玉栀看着他那副表情，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故意没做解释。
“孙叔叔，我还要去徐奶奶家给淘淘上课，就先不跟您聊了。”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
孙志强忽然叫住她。
上前一步，凑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道：
“玉栀，你是个聪明孩子。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人呢，最要紧的是往前看。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总要为你弟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纠结于过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玉栀的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布包，握住了那根冰冷的金属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