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院子,身后无数道目光如芒在背。
饭桌上,玉雯和玉珩看着眼前这位气场强大的邻居。
再看看自家姐姐淡然自若的样子,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
贺悦卿坐在客人的位置上,思绪翻滚。
他看着玉栀忙前忙后地给他夹菜,举手投足间都是客气和周到,那声“悦卿哥”叫得又甜又疏离。
可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他想光明正大地坐在这张桌子的主位上,想把她揽进怀里,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爱人。
但当初是他为了保护她,主张隐瞒婚事,不公布于众的。
眼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贺悦卿十分后悔。
但这顿饭的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第二天大院里的风向就变了。
“昨天停在玉家门口那辆车,好眼熟!主任才有的座驾,咱们院都没几个人能坐得了!”
“那个男人是谁啊?长得可真俊,气派得很!”
“那是贺悦卿啊!贺家的嫡长孙,三年前出国,今年年初刚回来,听说已经是欧洲司的主任了!”
“你们忘了?小时候玉栀就像个小尾巴,总爱跟在贺悦卿屁股后面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人家关系还这么好!”
那些长舌妇们,编排玉栀肆无忌惮,但要议论贺家的继承人,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在路上碰到玉栀,只是讪讪地笑笑,再不敢说那些污言秽语。
玉栀的目的达到了,心里松快了不少。
但想要在大院里真正站稳脚跟,靠山只能是自己。
机会很快就来了。
外交部家属委员会的张干事,组织了一场联谊茶话会。
说是为了欢迎几户新搬来的家庭,联络邻里感情。
玉雯一听就直摇头:“姐,这不就是鸿门宴吗?那些人肯定等着看我们笑话呢!”
玉栀却放下了手中的书,眼神里闪烁着一丝光芒。
“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
她非但要去,还要去得风风光光。
茶话会那天,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布拉吉。
款式简单大方,恰到好处地遮掩了日益明显的孕肚。
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天鹅般优美的脖颈。
整个人素净淡雅,像一株雨后初绽的栀子花。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有好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等着看好戏的探究。
周莉莉也在,正被一群年轻的姑娘围在中间。
看到玉栀,她立刻翻了个白眼,故意拔高了声音:“哟,这不是玉栀吗?我还以为你没脸来呢。”
玉栀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了角落里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太太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徐奶奶,您好。”
这位徐奶奶,是院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她的丈夫是华国第一代外交官,功绩卓越。
徐奶奶本人也是一位俄语专家,为人正直,最是瞧不上那些鸡毛蒜皮的是非。
徐奶奶抬起眼,打量了一下玉栀,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是玉衷的女儿吧?”
“是。”
“坐吧。”
玉栀便在她身边安静地坐下,不卑不亢。
很快,茶话会进入了才艺展示环节,无非是唱个歌,跳个舞。
周莉莉弹了一首钢琴曲,赢得了不少掌声,神色得意。
轮到玉栀时,所有人都等着看她出丑。
她缓缓起身,走到台前,既不唱歌也不跳舞。
而是用一口流利标准,甚至带着莫斯科口音的俄语,朗诵了一首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ecлnжn3hьte6ro6ahet,heпeчaльcr,hecepдncь
Вдehьyhыhnrnpncь:Дehьвeceльr,вepь,hactahet”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她的声音清亮而富有感染力,每一个卷舌音都发得饱满圆润。
那不是死记硬背的腔调,而是真正融入了真情实感。
将诗歌中的隐忍和希望表达得淋漓尽致。
在场的大多是外交人员家属,对俄语并不陌生,但能说得如此地道的,却不多。
全场一片寂静。
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徐奶奶,眸中迸射出惊艳和赞许的光芒。
一首诗毕,掌声雷动。
那些原先等着看笑话的人,此刻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周莉莉的脸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
茶话会结束后,徐奶奶主动叫住了玉栀。
“丫头,你的俄语是跟谁学的?”
“我父亲在世时,请了一位白俄老师教我的。”玉栀如实回答。
徐奶奶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功底很扎实。”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我有个孙子,今年八岁,顽皮得很,正想给他找个俄语启蒙老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玉栀的心猛地一跳。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份简单的工作,更是徐奶奶给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她玉栀,不但身家清白,还比这里绝大多数的同龄人都要优秀!
“我愿意!谢谢您,徐奶奶。”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件事很快就在大院里传开了。
能给徐家的孙子当家庭教师,这本身就是一种认可。
那些风言风语,瞬间少了一大半。
玉栀的日子,总算清净了许多。
她每天上午去徐奶奶家两个小时,教那个叫淘淘的男孩俄语。
淘淘虽然顽皮,但很聪明,尤其喜欢听玉栀讲童话故事。
玉栀很有耐心,从不打骂,只是用各种有趣的方法引导他,一大一小,相处得十分融洽。
徐奶奶看在眼里,对她愈发喜爱。
然而,就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玉栀总感觉有一道看不见的视线,像毒蛇一样,在暗中窥伺着她。
有时候是她去徐奶奶家的路上,有时候是她在家门口的院子里。
那道目光阴冷而黏腻,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留心观察了好几天,却始终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但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错觉。
这天晚上,玉栀做起了噩梦。
梦里,她回到了前世,被孙志强派来的人堵在巷子里,冰冷的刀锋抵着她的脖子……
她猛地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丫丫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恐惧,轻轻地动了一下,像是在安慰她。
那个在暗中窥探她的人,很可能就是孙志强。
她回来了,父亲的案子也即将平反。
这只阴沟里的老鼠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