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已经舔到了林墨的衣领,灼热的气浪烤得他皮肤发疼。林砚扑过来的力道带着狠劲,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锁骨——那道月牙形疤痕在火光里磨出白痕,像要和他指腹的伤口融在一起。
“一起死吧,哥哥。”林砚的声音混着浓烟,嘶哑得像被火烧过,“这样就没人分谁是祭品了。”
倒塌的书架带着噼啪作响的火焰砸下来,阴影在两人脸上迅速扩大。林墨甚至能闻到自已头发被烤焦的味道,右手边那把通红的枪身已经开始发烫,金属受热膨胀的“滋滋”声像条毒蛇,在耳边吐着信子。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
不是爆炸,是门被踹开的声音。
整扇老式木门像块破布一样飞了进来,带着木屑砸在燃烧的书架上,火星“腾”地蹿起半米高。一道身影裹着夜风冲进来,动作快得像颗出膛的子弹,肩上还挎着个半开的黑色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划痕。
“林墨!你个小矮子没死吧?!”
声音又亮又愣,像块石头砸进滚沸的油锅。
林墨猛地一怔。这个声音……
来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衫,牛仔裤膝盖处磨破了洞,头发乱得像鸟窝,鼻梁上架着副歪了的黑框眼镜,镜片上还沾着点飞机舷窗的油污——典型的刚下飞机、连家都没回的样子。但他手里却捏着把拆到一半的改装手枪,枪管闪着冷光,显然是在来的路上还在琢磨器械。
是江野。
林墨的发小,小时侯总被他按在地上揍、却会偷偷把进口巧克力塞给他的笨蛋。三年前被家人送去国外学枪械设计,据说拿了好几个国际奖项,却连微波炉热牛奶都会炸,典型的“智商全点在枪上,生活技能为零”的天才。
江野显然没料到现场这么“热闹”。他眨巴了两下眼,先是看到被火包围的林墨,瞳孔一缩;再看到扑在林墨身上的林砚,眉头皱成个疙瘩;最后瞥见那把快要爆炸的枪,突然“哦”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别动!”江野突然喊了一声,声音比刚才亮了八度。
林砚被这声吼吓了一跳,动作顿了半秒。就这半秒,江野已经把行李箱甩了出去——沉重的铝制箱子“咚”地砸在林砚背上,直接把他从林墨身上撞开,滚到了火堆边缘。
紧接着,江野像头敏捷的熊,几步冲到林墨面前,左手捞起他的胳膊往身后拽,右手精准地抓住那把通红的枪,手指在扳机和弹仓处飞快地动了两下。只听“咔哒”一声,滚烫的弹仓被他硬生生卸了下来,扔到远处的水缸里,溅起一片带着蒸汽的水花。
“这型号是1911改装版吧?枪管换了加长型,弹仓却没让耐高温处理,蠢死了。”江野一边碎碎念,一边把林墨往门口拖,眼镜滑到鼻尖都没顾上推,“你爸出事那天我就想回来,结果被导师扣在实验室改图纸,昨天才偷跑出来,坐了十八小时飞机,屁股都快烂了……”
林墨被他拽得踉跄了几步,后背撞到门框,才后知后觉地喘了口气。浓烟呛得他咳嗽起来,眼角发酸——他以为自已真的躲不掉了。
“你怎么知道……”林墨的声音哑得厉害。
“赵叔给我发消息了啊。”江野回头,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蹭得更脏了,“他说你爸妈出事,还说现场有把怪枪,我一看那子弹型号就知道不对劲——那是我去年在黑市见过的改装弹,只有东南亚那边的军火贩会用。”他突然一拍脑袋,“哦对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包里有急救包,虽然上次被我用来装零件了……”
他絮絮叨叨的样子和小时侯一模一样,明明情况还没完全安全,却先操心起无关紧要的细节。
林墨还没来得及回答,火堆那边传来林砚的闷哼。他从地上爬起来,膝盖显然还在疼,左手捂着被箱子砸中的后背,右手不知何时捡起了地上的半截桌腿,眼神像淬了毒的刀,死死盯着江野。
“又来一个送死的。”林砚笑了,嘴角渗出血丝,“也好,凑够八个祭品。”
江野这才正经起来。他把林墨往身后推了推,自已往前站了半步,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咔哒”作响。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他常年泡在靶场和格斗馆的身板可不是白练的,肩膀和手臂的肌肉线条在连帽衫下绷得很紧。
“祭品?你在说什么傻话。”江野歪了歪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动我兄弟了。”
话音未落,林砚已经举着桌腿冲了过来。他的动作带着股不要命的狠劲,显然被刚才的撞击激怒了。
江野却不慌不忙。他侧身避开横扫过来的桌腿,通时伸出右脚,精准地勾住林砚的脚踝——这是他小时侯揍林墨时最常用的招数,简单粗暴,却百试百灵。
林砚重心不稳,往前扑去。江野顺势抬手,手肘狠狠砸在他的后颈上。
“咚”的一声,林砚闷哼着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江野拍了拍手,像是拍掉灰尘,然后回头冲林墨咧嘴笑:“搞定。你看,格斗术还是我厉害吧?当年让你跟我学你还不……”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林墨拽了一把。林墨指着林砚左眼角的痣,声音发紧:“你看他。”
江野凑近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林墨的脸,突然“卧槽”了一声:“双胞胎?!这哥们跟你长得也太像了吧!除了比你凶点……”
“他叫林砚。”林墨低声说,“是我弟弟。”
江野眨了眨眼,显然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那他刚才想杀你?亲弟弟?”
林墨没点头也没摇头。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图书馆的屋顶已经开始往下掉碎块,火焰舔着横梁,随时可能整l坍塌。
江野也意识到不能再待下去,一把扛起地上的林砚(动作粗暴得像扛麻袋),另一只手拽着林墨往外跑:“先出去再说!这里要塌了!”
跑出图书馆时,消防车正好赶到。水柱“哗”地喷向燃烧的窗口,溅起的水珠落在两人脸上,带着股湿冷的凉意。
江野把林砚扔给冲过来的警察,然后转身看着林墨,刚才的嬉皮笑脸全没了,眼神难得正经:“林墨,不管那是你弟弟还是谁,不管你爸妈的事有多复杂,我都帮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林墨手里——是枚子弹壳,和林墨在酒厂捡到的很像,但上面刻着的符号更清晰,是个完整的“s”。
“这是我在黑市找到的,和你爸案发现场的子弹通个批次。”江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制造这子弹的人,在曼谷,叫‘酒徒’。赵叔说你爸妈查的旧案,可能和这个‘酒徒’有关。”
林墨捏紧那枚子弹壳,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
酒徒。
沈青。
林砚。
还有父母留下的那些线索。
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慢慢收紧。
江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沉:“别一个人扛着。你忘了?小时侯你被高年级欺负,都是我帮你揍回去的。”
林墨抬头看向江野,这个笨蛋连眼镜都没戴好,却在他最绝望的时侯,像道莽撞的光,踹开了那扇燃烧的门。
远处的警灯旋转着,蓝红色的光映在两人脸上。林墨突然想起小时侯,江野也是这样,扛着他从打架的巷子里跑出来,书包甩在身后,像只笨拙却勇敢的小兽。
他攥紧了手里的子弹壳,点了点头。
这场血腥的游戏,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而被江野打晕的林砚,在被警察抬上救护车时,睫毛轻轻动了一下。他的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