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过来一块染血的衣角,上面绣着半个尘字,与昨夜黑衣人腰间的标记一致。
林薇指尖捏着那块布料,忽然想起宁萱儿说“弟弟在他们手里”。
归尘阁藏人,总不会真把孩子丢进井里,更可能是借“井”做暗号,比如带“井”字的地名、宅院。
“让宁家的人查城西带‘井’字的宅院,尤其是废弃的药铺、粮仓。”林薇道,“归尘阁用蛊,多半与药材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藏在药铺里。”
苏辰逸刚应声,太医就来了,给瑾轩诊脉后,眉头拧成了疙瘩:“小殿下体内还有蛊虫余气,需用‘清心草’做药引才能化解,可这草……”
“怎么了?”太皇太后追问。
“清心草只长在皇家猎场的寒潭边,眼下秋深露重,猎场早已封了,而且那寒潭附近常有猛兽出没……”
林薇看向窗外,晨光正透过云层照进来。
她摸了摸瑾轩滚烫的小脸,小家伙正拉着她的衣角哼哼。
“我去猎场。”她站起身。
“你去?”太皇太后急了,“你一个孩子,怎么去得?”
“您忘了?我小时候跟着外祖父在山林里住过,识得路,也懂些自保的法子。”林薇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苏大人留在宫里查归尘阁的线索,我带着护卫,更稳妥。”
苏辰逸显然不放心:“太后,还是我去……”
“你留下。”林薇打断他,眼神清亮,“宁萱儿写的‘井’字,未必只指城西。归尘阁敢在宫里动蛊,说不定就藏着内鬼,你得盯着。”
她转身回殿换了身便于行动的短打,又让宫女备了些干粮和防身的短匕,临走前抱了抱瑾轩:“等我回来,就给你带能退烧的糖丸,好不好?”
瑾轩迷迷糊糊地抓着她的手指点头,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皇家猎场离京城有半日路程。
林薇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心里盘算着。
清心草、寒潭、归尘阁、楚字玉佩……这些线索像缠绕的藤蔓,总觉得有一根线,能把它们全串起来。
这一次带着心腹春桃,与她一起坐在马车里。
“太后娘娘,上次您不是来过这猎场吗?”
其实她话里有话是想说,这里并不安全,但是太后是主,她是仆,不得不从。
而且她相信这个小太后可能就是他们的福星,总会化险为夷。
“春桃,我知你的意思。但是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郑重的表情出现在太后稚嫩的脸庞上。
马车行至半途,忽然被一群黑衣人拦住。
为首的蒙面人手里拿着个波浪鼓,三短两长的节奏敲得刺耳。
是归尘阁的人!
林薇心里一沉,看来他们早就料到她会去猎场。
她悄悄摸出短匕,刚想让车夫绕道,却见那些黑衣人突然倒了下去,背后插着淬了毒的弩箭。
一个穿着玄色斗篷的男子从树后走出来,斗篷下露出半张清俊的脸,手里还握着一把带血的弩。
“太后娘娘,别来无恙?”他的声音带着点戏谑,却又透着股熟悉的调子。
林薇眯起眼,这声音……像极了淬了冰的声音。
男子摘下面罩,露出一张与楚玉林有几分相似的脸,只是眉眼间更冷,嘴角还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指尖转着一枚玉佩,正是那枚刻着“楚”字的。
“楚玉恒?”
林薇凭着原主记忆,认出了他。
楚峰侄子,据说早年在边关战死了,没想到竟还活着。
“太后好眼力。”楚玉恒笑了笑,“听说我叔父死在你手里,我总得来讨点利息。”
楚峰并没有被他们处死,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从何而来。
春桃刚想辩解,林薇焦急问道:“瑾轩的蛊,是你下的?”
此事辩解恐怕也是无效的,因为他更倾心后者的谣言。
“是又如何?”楚玉恒把玩着波浪鼓,“你若想做什么,就乖乖跟我去寒潭,那里不仅有清心草,还有你想知道的答案,比如,宁萱儿弟弟藏在哪,比如,宫里的内鬼是谁。”
林薇握紧了短匕。
她知道这是陷阱,可瑾轩还在宫里等着清心草。
“带路。”她跳下马车。
楚玉恒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痛快。
他转身往猎场深处走去,林薇紧紧跟在后面,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寒潭边果然长着几株清心草,叶片上还挂着露珠。
林薇刚想伸手去摘,却被楚玉恒拦住。
“别急。”他指向潭水,“你看那是什么。”
潭水里浮着个木盆,里面躺着个昏迷的小男孩,正是宁萱儿的弟弟!
“你把他怎么了?”林薇怒道。
“没怎么,只是喂了点安神药。”楚玉恒笑得残忍,“你若想要清心草和这孩子的命,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跟我走,离开皇宫,永远别回来。”
林薇看着寒潭里的孩子,又想起宫里发烧的瑾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忽然笑了,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潭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楚玉恒的斗篷。
“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你?”她的声音清亮,“归尘阁的人准备杀了宁萱儿的弟弟,嫁祸给你,你却还自鸣得意,楚玉恒,你是不是傻?”
楚玉恒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宁萱儿写的‘井’字,不是指地名,是指‘归尘阁’的‘尘’字底下的‘土’,加个‘井’,是‘境’,边境的境。”林薇步步逼近,“你在边关假死,勾结的根本不是归尘阁,而是想谋反的边境将领,对不对?用蛊虫折腾瑾轩,不过是想引开宫里的注意力,好让你的人趁机在边境动手!”
楚玉恒的脸彻底黑了,他没想到这个七岁半的太后,竟能从一个字里看出这么多。
“既然被你看穿了……”他猛地抽出剑,“那你就别想活着回去!”
林薇早有准备,转身就往密林里跑,迅速取出来一只短笛,一边跑一边吹了声。
那是她昨夜让苏辰逸安排的暗哨信号。她表面让苏辰逸不要来,实际是表演给宫里的“眼线”看的。
楚玉恒追了上来,剑风凌厉。
林薇仗着对山林的熟悉,专往树丛茂密的地方钻,好几次险险避开剑锋。
就在楚玉恒的剑快要刺到她后背时,一支银针破空而来,钉在他的手腕上。
苏辰逸带着禁军从林中冲出来,身后还跟着宁国公的人。
“楚玉恒,你被捕了。”苏辰逸的声音冰冷。
楚玉恒看着围上来的人,忽然笑了,笑得癫狂:“你们以为抓了我就完了?边境的兵,早就动了!”
林薇捡起地上的清心草,心里却沉了下去。
她看向苏辰逸,眼神交汇的瞬间,都明白了。这场戏,果然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