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某处像是裂开一道缝隙,委屈,嫉妒,怨恨,所有阴暗的情绪都争先恐后地挤出来,想要好好发泄一通。
今天所有人的焦点都是纪南乔,她在人群中央,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谢时宜都不在乎。
可是,偏偏就连她的亲生妈妈都只想着纪南乔……
哪怕苏慧心只是敷衍一句,她也能够自洽,安慰自己也是有人关心的……
苏慧心这才如梦初醒般恍然大悟,有些慌了神,怔愣片刻后支支吾吾地说道:“啊……原来今天,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啊,你怎么不早点说……”
谢时宜低着头,没有回应。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行了行了,别哭了,被让人看笑话。”苏慧心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那个跟着谢时宜一起来的严肃老姐姐还一直守在门口呢,如果她把这件事传回去,顾家该不会以为她在欺负谢时宜吧?
苏慧心清楚,现在顾家看在谢时宜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对她很重视。
谢时宜的眼泪止住,突然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好抬起手,擦干眼泪。
她再度抬起头,双眸与苏慧心对视,幽凉幽凉的目光令苏慧心都有些发愣。
“时宜……”她语气放软,试探性地说道,“我去借一下医院的食堂,给你煮份饺子吧……”
“不用了。”谢时宜轻淡地笑了笑,心里丝毫没有触动的感觉,“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谢时宜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蛋糕,转身往外走去。
“诶!时宜!”
谢时宜没有理会苏慧心的呼唤,加快脚步离开病房。
丁姨跟了上来,“谢小姐,该回去了。”
谢时宜此时只想逃离一切。
“丁姨,我想去医院的花园逛逛,能不能让我一个人……”
作为旁观了刚才的事的人,丁姨很能理解,“好,那我回车上等你。”
私人医院的花园建得很雅致,繁华盛开,生机勃勃,在夕阳光照下披上一层金纱。
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在吃完饭,花园里人很少。
谢时宜沿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一路深入,看见一张空长椅隐在花丛后。
路灯初亮,鸟鸣低语,更显幽深静谧。
她坐了下来,把摔得有些变形的蛋糕放在膝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默默地许了一个愿,然后便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糕。
香甜的奶油掺了咸涩的眼泪,并不好吃。
吃了一小半,她实在是吃不下了,便顺势把蛋糕放在身旁的空位上,盯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渐近。
然后,她余光看见一个高大身影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布料摩挲,发出细微的声音。
谢时宜没心情应对搭讪,也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她正欲起身离开,那道低哑的犹如幽魂一般的声音骤然响起。
“生日快乐。”
谢时宜猛然回头,当她看清楚来人确实是顾承凛的时候,大脑瞬间宕机。
怎么会……不可能……他究竟把定位器安在了哪里?
为什么她躲在这里还能被找到啊!
顾承凛坐在长椅上,轻挑起一侧眉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晦暗的暮光是天然的氛围神器,为他精致立体的五官更添几分蛊惑之感。
谢时宜回过头,不再看他。
可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味,顺着风飘进她的鼻腔。
谢时宜有些疑惑,印象里顾承凛身上的气味是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雪松味,突然变了,难怪她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是丁姨告诉我你在这里的。”顾承凛主动解释,“不是跟踪。”
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承凛……”谢时宜的声音恹恹的,“现在,你不应该是在纪家的宴会上么?”
既然躲在哪里都会被找到,谢时宜也懒得逃了。
“那种小事,只值得我浪费一个小时。”顾承凛声线低磁慵懒。
谢时宜拧起眉头,“那可是纪家千金的生日宴……”
话说到一半,她想起了刚才忽略的一件事,连忙转过脸去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声‘生日快乐’?”
顾承凛凝视着她的眼睛,笑得从容不迫,“没听清?那我可以再说一次。”
“不,不用了!”谢时宜连忙阻止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酥酥麻麻的。
她满脸都透着一股不可置信。
到最后,怎么会是顾承凛记得她的生日?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起伏幅度渐大。
猜不透……
顾承凛侧目睨她,目光深邃,嘴角拉扯起笑意,“我还记得情人节的时候,你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敷衍不上心,看看这次我精心准备的礼物,符合你的心意吗?”
他从身侧拿出一个丝绸包裹着的精美盒子,递给谢时宜。
谢时宜脑子仍然木着,没有反应。
顾承凛便将礼物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略显沉重的分量令谢时宜回了神,她垂头,下意识地伸手去拆开礼物包装。
好奇。
拆开丝带,翻开丝绸,再打开木质盒盖……
一层一层地揭开礼物的同时,谢时宜的心也被吊了起来。
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里面是一个实木相框装着的泛黄的一页纸。
看清纸上内容,谢时宜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喜万分。
“是舒伯特的手稿!”她惊呼,“你怎么弄来的!”
顾承凛笑而不语。
若是别人那样说他,顾承凛只会让他们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可那次顾承凛却记住了谢时宜的话。
于是他便去了解她。
谢时宜的生活很简单,与天港大多名媛千金无异,但她真正的喜好还是音乐。
她三岁开始学习乐器,钢琴,手风琴,大提琴……获得的荣誉无数。
受音乐的影响,她崇拜的人也自然是那些乐坛大家。
为了弄到这份舒伯特的手稿,顾承凛动用了很多关系,花耗了很多人力物力。
但只要达成目的,他不在乎这些代价。
“喜欢就好。”
谢时宜指腹轻轻地抚着相框的玻璃面板,喉头哽着,说不出话。
许久许久,天色已经彻底地暗下,谢时宜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相框还给顾承凛。
她很喜欢,但她不能收下。
她已经彻底地与音乐告别了,这份手稿只会给她徒添烦恼。
“不好意思啊。”谢时宜有些抱歉,“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她知道这种东西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不然的话,她还是纪家千金的时候早就买了。
“哦。”顾承凛反应很平淡,“既然你不要,它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张废纸,丢了吧。”
“欸?你……”谢时宜慌了,立即又将相框抢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你真是……暴殄天物!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
风吹花叶,沙沙作响。
顾承凛脸上的笑意在路灯下异常惹眼。
“谢谢。”谢时宜小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