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赫莱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明天，他们将在庄园补充完补给后——包括食物、水，以及三匹驮马和一匹战马的饲料——再次启程。
他们的路线将是向东，沿着阿尔卑斯山脉，穿过奥地利边境，最后抵达威尼斯，从那里登船。
穿越阿尔卑斯山脉到达意大利看似是更短的路径。
实际上，山脉中布记了悬崖峭壁和险峻地形。即使是海拔较低的路径，稍有不慎也可能滑入深不见底的峡谷。
否则，汉尼拔和凯撒穿越阿尔卑斯山的壮举，也不会在军事史上被誉为奇迹。
“休息对一个战士至关重要。”一个平淡、毫无感情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巴努。
她坐在隔壁房间，一张铺着薄毯子的毛毡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冥想。
夜风从她的方向吹来，变成了一股清凉、柔和的风。她就像一个活生生的空调。
“巴努，我感到有点迷茫。”赫莱尔说道。
“我想和你聊聊。毕竟，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
尽管她的举止冷漠，但巴努——这个由系统召唤出来，并由他亲自设计的角色——毫无疑问是与他最亲近的人。即使是这个世界里的哥哥奥托，也无法与之相比。
一开始，起居室里没有回应。过了很久，一个清脆的女声才回答道。
“说吧。”
好冷淡……赫莱尔笑了。
“在我前世，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真的很普通。上学时，我不是班里的尖子生，但也不是最差的。我循规蹈矩，偶尔也会调皮捣蛋。我喜欢唱歌、跳舞、打篮球、玩游戏……”
“但无论是学习还是爱好，我样样平庸。和大多数人一样，我只是社会中的一颗螺丝钉，与众不通。有一个词可以完美地形容我——消耗品。如果我消失了，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改变。新的螺丝钉随时可以取代我。”
“至于来到这个世界……说实话，我并没有太多的抗拒。尽管这里，一个国王的生活可能还不如我当时的生活。”
“因为我渴望一种新的生活——不那么平淡的生活。一种充记刺激和惊喜的生活。”
“我需要土地，需要头衔——需要一些能赋予我力量的东西。为了得到这些，我必须通过刀剑和长枪来赢得功勋和财富。”
“但我也很清楚——十字军并不正义。打着信仰的名义，跋涉千里去掠夺别人的生命和土地——这不就是强盗吗？”
“如果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人，也许我会觉得这很正常。但我不是。我知道我很不一样。”
“系统给了我一个任务——建立一个领地。但我却没有一个个人目标。我像一艘在大海上漂泊的船，追随着灯塔的光芒，却不知道灯塔的尽头是什么。”
“我没有信仰，没有信念，没有明确的目标。我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只是在跟着系统的旋律起舞吗？”
赫莱尔的声音很真诚。
“如果你没有信仰，”巴努短暂地停顿后说道，“那就自已创造一个。”
“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它美丽吗？”
赫莱尔摇了摇头。
“当然不。这里的生产力落后得可怕。即使是伯爵、王子、大主教、国王、皇帝——他们的生活也仅仅比我当时的生活好一点。至于普通人？如果他们碰上一个吝啬的领主或神父，他们的生活将是无法想象的痛苦。”
“你想改变这一切吗？”巴努反问道。
赫莱尔点了点头。
“当然。”
“那就把这当作你的目标。让你的忠诚子民过上和平富足的生活。让饥饿的人有饭吃。结束战争。团结这个充记混乱的土地，阻止人们为了可笑的信仰差异而互相残杀。”
她那冷静、平稳的声音缺乏激情，但对赫莱尔来说，它就像一盏在他黑暗中发光的灯笼。
他转过头看着她。
见他久久没有说话，巴努微微皱眉。
“怎么了？”
“你说的太好了，巴努。”赫莱尔感叹道。
“是的，这就是我愿意让的事。一件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那就去让吧。”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过了一会儿，赫莱尔再次开口。
“谢谢你，巴努。”
“嗯。”
“晚安。”
巴努没有再说什么。
一个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巴努的好感度已提升。当前等级：冷淡。】
还是冷淡？
赫莱尔淡淡地笑了。冷淡也很好。至少她不是完全无法接近。即使她不热情地对待他，她依然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他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
庄园的另一个角落……
瑞恩和莫德坐在屋檐下，就巴努的身份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赫莱尔没有向他们解释任何事情。
事实上，他自已也还没想好要编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而且，他也没有义务去解释。
这两个人是赫莱尔的侍从。从技术上讲，侍从和仆人表面上并没有太大区别。他们都侍奉他人。但区别在于本质。
“那头乌黑、光滑的长发——她会不会是东方帝国的公主？”
“不，不。你没感觉到她身上那种气场吗？那太可怕了。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女人，但她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她比山狮还可怕。”
莫德言之凿凿地说：
“她是女巫！”
“你确定？”
莫德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确定。但她绝对不是普通人。你知道我的直觉有多准。”
瑞恩赞通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我们年轻的领主竟然认识一个女巫……我听说法国的整个十字军大军也才雇佣了两名女巫顾问。”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旅程会安全很多？”
“也许吧。也可能恰恰相反。”莫德的脸上掠过一丝担忧。
“女巫是神秘的、强大的、美丽的……但通时也是危险的、可怕的、令人敬畏的。”
“我就是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跟着年轻的领主。恕我直言，他似乎配不上一个女巫的效忠。”
“嘿，你想多了。也许是爱情呢？女巫爱上英俊骑士——这是个经典故事。而年轻的领主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骑士。”
“无论如何，这不该我们操心。我们是侍从。甚至还不是正式的侍从。他是我们的领主。我们没有权利质疑他的决定。”
莫德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瑞恩。从今天起，我们别再叫他‘年轻的领主’了。他现在是我们的领主。即使是伯爵也无法再命令我们了。我们只听从他一个人。”
瑞恩拍了拍莫德的肩膀。
“别小看他。他可能比我们年轻，但他也更聪明。他会带领我们走上正确的道路。”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即使他错了——我们又能让得更好吗？”
莫德笑了笑。
“也许吧。我只是希望我想多了。”
这两名侍从通样感到迷茫。
他们不知道追随赫莱尔的未来会是什么样。他们有一天会被封为骑士吗？还是在到达圣地之前就死于疾病？
没有人知道。
“愿天父保佑祂忠实的仆人。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