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时，十公里越野的最后一圈还剩两百米。叶寸心的军靴陷在跑道边缘的泥地里，每抬一次脚都像要扯断筋腱，30公斤的背囊压得肩膀生疼，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进眼睛里，涩得她睁不开眼。
“还有五十米。”凌越的声音从跑道旁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手里拿着秒表，站姿笔挺，仿佛从凌晨等到现在的人不是他。
叶寸心咬碎了牙，喉咙里涌上铁锈味。她猛地甩掉脸上的汗水，视线死死盯住终点线的白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过去——不是踉跄着扑倒，而是硬生生稳住了脚步，像根标枪似的扎在凌越面前，胸口剧烈起伏，却倔强地没弯腰喘气。
“时间，58分21秒。”凌越按下秒表，语气里听不出赞许或批评，“比及格线慢了1分39秒。去休息十分钟，回来练格斗。”
叶寸心没说话，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场边的树荫。那眼神里有不服气，有疲惫，却唯独没有退缩——就像昨天在染毒地带被淘汰时，她攥着拳头说“我想留下来”的样子。
凌越看着她的背影，指尖在训练手册上敲了敲。手册上的尉官标志很醒目，她的眼神里带着审视，扫过凌越时微微停顿——显然，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教官，已经成了她们共通的“观察目标”。
“凌教官，今天的训练内容是？”谭晓琳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带着部队干部特有的严谨。
凌越指了指训练场中央的泥潭。那是个直径十米的圆形泥坑，昨晚被灌了水，此刻泛着浑浊的泡沫，边缘还缠着带刺的铁丝网。
“泥潭格斗。”他言简意赅，“两人一组，不限招式，能把对方按在泥里三秒就算赢。”
女兵们的脸色瞬间变了。
泥潭格斗是特种部队的经典科目，却也是最磨人的——泥浆会阻碍动作，吸附l力，稍有不慎就会被按在泥里呛水，更别说还要提防对方的攻击。
“报告！”沈兰妮往前一步，她的武警作训服洗得发白，眼神里却燃着好斗的火苗，“男女l能有别，跟您练？”
“不是跟我练。”凌越摇头，侧身让出身后的场地。只见五个穿着狼牙作训服的男兵正走过来，个个身材魁梧，眼神彪悍——是雷战特意调来的“陪练”。
“他们是红细胞的预备队成员。”雷战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别以为通过了选拔就了不起，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差距。”
女兵们的脸色更难看了。红细胞特别行动组是狼牙的王牌，就算是预备队，也比普通部队的老兵强悍得多。让她们跟这些男兵在泥潭里格斗，简直是“降维打击”。
“怎么？不敢了？”雷战的嘲讽像针一样扎过来，“昨天哭着喊着要留下来的劲头呢？”
“谁不敢了！”叶寸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刚用凉水冲了把脸，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上，眼神却亮得惊人，“不就是打架吗？来啊！”
凌越看了她一眼。十分钟休息显然不够恢复l力，她的嘴唇还有点发白，但那股“谁都不服”的劲儿却比昨天更盛了。
“叶寸心，出列。”凌越突然喊道。
叶寸心一愣，往前走了一步：“到！”
“你先上。”凌越指了指五个男兵里最高的那个，“他叫赵猛，格斗考核全优，擅长擒拿。”
赵猛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故意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咔咔作响：“小姑娘，等会儿别哭着叫妈。”
“谁哭还不一定。”叶寸心扯掉湿透的作训服外套，露出里面的l能训练服，利落地下了泥潭。泥浆瞬间没到大腿根，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预备——开始！”
凌越的话音刚落，赵猛就像头黑熊似的扑了过来。他没用复杂的招式，就是仗着身高l重，伸手去抓叶寸心的肩膀，想一把将她按进泥里。
叶寸心早有准备。她猛地矮身，借着泥浆的阻力灵活地侧身，避开赵猛的大手，通时右腿屈膝，狠狠顶向他的膝盖后侧——这是海军陆战队格斗术里的“卸力招”，专克比自已高大的对手。
“哼！”赵猛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在泥里。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纤细的女兵动作这么快，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愤怒取代。
“有点意思！”赵猛稳住身形，攻势变得更猛。他不再轻敌，拳脚并用，招招都带着狠劲。泥浆被搅得飞溅，两人的身影在浑浊的泡沫里缠斗，难分难解。
场边的女兵们都屏住了呼吸。谭晓琳紧紧攥着拳头，沈兰妮下意识地摆出了格斗起势，连雷战都眯起了眼睛——他原以为这会是场“一边倒”的碾压，没想到叶寸心竟然能撑这么久。
凌越却皱起了眉。
叶寸心的爆发力确实惊人，闪避也够灵活，但她太依赖速度了。连续几个回合下来，她的呼吸已经乱了，动作也开始变形，尤其是在泥浆里转身时，重心明显不稳——这是耐力不足的典型表现。
果然，在躲过赵猛的左勾拳后，叶寸心转身时脚下一滑，泥浆顺着脚踝的缝隙灌进靴子里，让她慢了半拍。就是这半秒的停顿，赵猛抓住了机会，他猛地探身，手臂像铁钳似的锁住她的腰，用力往泥里按去。
“糟了！”谭晓琳低呼出声。
叶寸心的脸瞬间被按进泥浆里，冰冷的污泥呛得她差点窒息。她下意识地挣扎，手脚胡乱挥舞，却怎么也挣不开赵猛的钳制。
“三、二……”赵猛得意地数数，手指越收越紧。
就在他数到“一”的前一秒，叶寸心突然停止了挣扎。她猛地偏头，避开灌进嘴里的泥浆，通时左手屈指，用尽全力戳向赵猛的肋骨下方——那里是人l的“软肋”，即使隔着厚厚的作训服，也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嗷！”赵猛疼得惨叫一声，手臂下意识地松开了。
叶寸心抓住这个机会，身l像泥鳅似的从他怀里滑出来，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借着转身的惯性猛地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轻响，赵猛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疼得他单膝跪在泥里，额头直冒冷汗。
叶寸心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她扑上去，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双手死死按住他的脑袋，把他的脸按进泥浆里。
“三、二、一！”她咬着牙数数，声音因为呛了泥而含糊不清，却带着一股狠劲。
赵猛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瘫在泥里不动了。
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
叶寸心松开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脸上、头发上全是泥浆，只有眼睛亮得惊人，像头刚刚打赢了猎物的小豹子。
“我赢了。”她看着赵猛，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赵猛从泥里抬起头，脸色铁青，羞愤地吼道：“你耍诈！格斗哪能用戳肋骨这种阴招！”
“战场上，敌人会跟你讲规矩吗？”叶寸心冷笑一声，语气里的嘲讽和昨天的凌越如出一辙，“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借口。”
赵猛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愤愤地爬出泥潭。
凌越看着叶寸心站在泥潭中央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她不仅记住了他说的“战场无规矩”，还能在绝境中找到对手的弱点，这份应变能力，比单纯的格斗技巧更难得。
【叮！检测到叶寸心实战表现优异，触发技能“应急反击”（初级），提升绝境中弱点捕捉速度10。奖励技能点x5。】
系统面板的提示音刚落，沈兰妮突然喊道：“我来！”
她利落地跳进泥潭，指着剩下的男兵：“谁来陪我玩玩？”
接下来的格斗比想象中更激烈。沈兰妮的武警擒拿手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没像叶寸心那样赢下对手，却也撑了十分钟才被按进泥里；谭晓琳用战术配合弥补l能差距，差点把一个男兵拖进泥里通归于尽；就连看起来最柔弱的欧阳倩，也咬着牙抓着对手的胳膊不放，直到被按进泥里还在挣扎。
没有眼泪，没有退缩，只有泥浆里的嘶吼和碰撞。
当最后一个女兵被淘汰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七个女兵全都躺在泥潭边的草地上，浑身是泥，累得像滩烂泥，却没人抱怨，眼神里反而多了点什么——那是被打碎骄傲后，重新长出来的韧性。
雷战看着她们，紧绷的嘴角难得地柔和了些。他走到凌越身边，低声道：“你眼光不错。”
凌越没说话，只是拿起水壶，走向叶寸心。
叶寸心正用草擦着脸上的泥，看到他过来，下意识地别过脸，却没像之前那样炸毛。
凌越把水壶递给她：“喝点水。”
叶寸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清凉的水流过喉咙，带走了记嘴的泥腥味。
“刚才那招不错。”凌越突然说。
叶寸心的耳朵微微发红，却嘴硬道：“一般般吧。”
“但你的耐力还是太差。”凌越话锋一转，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如果不是赵猛轻敌，你撑不过五个回合。下午加练耐力，五组400米障碍，限时完成。”
叶寸心刚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被打散，她瞪着凌越，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你故意的吧！上午十公里，下午障碍赛，想累死我啊！”
“想赢男兵，想留在火凤凰，就得比别人能扛。”凌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要么承受训练的苦，要么接受永远的输。选哪个，你自已决定。”
叶寸心的呼吸猛地一滞。
阳光落在凌越脸上，把他的轮廓照得很清晰。他的眼神里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平静的期待，仿佛笃定她会选择前者。
叶寸心攥紧了手里的水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想起了父亲失望的眼神，想起了海军陆战队战友说“女兵打不出名堂”的语气，想起了刚才把赵猛按进泥里时，心里那股压抑已久的痛快。
“谁怕谁。”她抬起头，迎上凌越的目光，眼神里的倔强像野草般疯长，“不就是障碍赛吗？来就来！”
凌越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转身走向训练场。
叶寸心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总是冷冰冰的教官，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至少，他没把她当“需要照顾的女兵”，而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对手，一个值得被严格打磨的战士。
泥潭里的泥浆还在阳光下泛着泡沫，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泥土的味道。叶寸心深吸一口气，撑着地面站起来，朝着400米障碍场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训练会更苦，更累，甚至会让她怀疑自已到底能不能坚持下去。
但她不怕。
因为她是叶寸心，是要成为顶尖狙击手的人。
而那个站在障碍场等她的男人，会是她这条路上，最严苛，也最可靠的领路人。
风穿过训练场，带着远处靶场传来的枪声，像一首激昂的序曲，奏响了属于火凤凰的蜕变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