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帮仓库的梁木在血蝶振翅声中轻轻发颤，积年的灰尘簌簌往下掉，混着咸涩的灵气扑在脸上，像撒了把掺了沙的盐。红绡斜倚在盐堆上轻笑，月白裙裾被灵盐映得泛着冷光，袖口青蚨纹随着蝶群振翅明明灭灭，翅尖的暗红磷粉落下来，像淬了血的萤火虫在她腕间飞舞。她指尖转着支白骨笛，笛身上
“弑妖千蝶”
四个篆字正渗出黑血，滴在灵盐地面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腾起细小的青烟：“小弟弟，姐姐的血蝶蛊最喜欢贪财的味道
——
尤其是你这种揣着玉珏还敢逛赌坊的，精魄里都裹着铜钱气。”
话未说完，十二只血蝶突然在贺小山头顶盘旋，翅尖的磷粉簌簌掉落，却像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始终不沾他衣襟半分。红绡的眉峰跳了跳，骨笛吹奏的调子陡然转急，蝶群却愈发慌乱，竟有两只慌不择路地撞向盐堆，被灵盐灼得发出
“噼啪”
轻响，青烟直冒，翅尾瞬间焦黑。
“姑娘的蝴蝶，比瘦马馆的姑娘还黏人。”
贺小山晃着从任瑶那儿顺来的紫檀算盘，算珠上还沾着胖福的口水和灵盐碎屑，在掌心硌得慌，“要不我给您算笔账？您这蛊术若是包月，小的怕是要把醉红楼的姑娘们全典当了才赔得起
——
翠云姑娘的身价可比这盐堆还高呢。”
红绡的笑意凝在脸上，眼角的胭脂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红。她见过太多被血蝶蛊吓破胆的妖修，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当场自爆，却在后窗看见的白影，那袖口的青蚨纹在火光中竟显出道袍内衬的云纹
——
原来青蚨门与清虚观，早就在妖修灭门案里穿一条裤子，所谓的正邪对立，不过是演给世人看的戏码。
“哥，老金说水底下有字！”
胖福突然指着密道积记水的地面，鱼篓里的水无风自动，在水面映出
“人皇剑穗，血蝶之钥”
八个蝌蚪文，笔画间泛着金光，像用熔化的黄金写的。贺小山的玉壶在此时烫得惊人，壶身的血蝶纹路竟开始吞噬蝶群残留在空气中的磷粉，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他耳后胎记，让那狐狸形的印记愈发清晰，连绒毛的纹路都看得清。
红绡的骨笛在远处发出裂响，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力量。她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指尖抚过被盐晶灼伤的手腕
——
那里本该是青蚨门死士的骄傲，此刻却印着个模糊的狐狸爪印，像被人盖了枚胭脂戳记。“原来如此，”
她轻笑，血蝶残翼落在灵盐上，竟自动摆出
“妖修贺氏”
的字样雏形，“当年仙门屠你记门，怕是早知道你l内流着人皇剑主和妖后的血……
这才是忠字玉珏真正的秘密啊。”
密道深处，贺小山摸着玉壶上新出现的纹路，那是只衔着剑穗的狐狸，与他胎记的图案正好相反。突然听见胖福在前面惊呼：“哥！小霜姐姐的剑穗在发光！”
转角处，小霜正倚着石壁昏迷，颈间剑穗红光如血，穗子尾端的云纹，竟与他的玉珏碎片、玉壶纹路完全重合，像三把能拼在一起的钥匙。
他突然想起苏婉儿在赌坊说的
“忠字玉珏，剑穗之钥”，当时只当是捕快的套话，此刻看来句句属实。伸手触碰剑穗的瞬间，玉壶剧烈震动，壶底浮现出半幅画面
——
他娘被仙门围攻时，手中握着的正是红绡此刻拿着的骨笛，而剑穗，正系在她腰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像在指引方向。
“贺小山！”
红绡的声音突然从密道外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青蚨门可以帮你查清灭门案，但你得答应我
——”
话没说完就被任瑶的盐晶爆破声打断，“别信她！青蚨门当年也递了屠刀，我爹背上的伤就是他们用骨笛划的！”
贺小山盯着小霜苍白的脸，剑穗的红光映出她指甲缝里的朱砂，与白影袖口的青蚨纹上的颜色一模一样。玉壶在腰间发烫，新吸收的血蝶法力让他耳后狐狸毛愈发清晰，几乎要冲破皮肤。他突然笑了，笑得像瘦马馆姑娘们调笑恩客时那样无赖：“红绡姐姐，要合作可以
——”
他扯开嗓子喊，声音在密道里回荡，“先把你库房里的开灵盐全赊给小的，等小的查清了案子，就用这些盐开个赌场，名字都想好了，叫‘狐狸赌坊’！”
血蝶振翅声在洞外渐渐远去，红绡的轻笑混着灵盐崩塌声传来：“小无赖，你比你娘还贪心。”
而此刻的贺小山，正用剑穗划破掌心，让血珠滴在玉壶的血蝶纹路上
——
他突然明白，这记扬州城的谎影，从来不是他偷来的银钱能摆平的，得用仙门的血，妖修的骨，和他这市井小贼的贪，才能在这张吞噬人的网里，撕出条活路来。
胖福蹲在小霜身边，用鱼篓里的水给她擦脸，老金在篓里叹着气：“人皇剑主和妖后的血脉，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
一个爱赌，一个能吃。”
贺小山没理它，只是盯着剑穗与玉壶共鸣的红光，那里正慢慢显露出灭门案的真相一角
——
原来当年仙门忌惮的，从来不是贺家的妖修血脉，而是这能让仙门与妖修都臣服的人皇与妖后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