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楚夏站在试验区的边界前，看着里面的景象，沉默了很久。
林辰的方案确实成功了。试验区里，周岚的女儿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开记向日葵的草地上奔跑，笑声像风铃一样清脆。张岚的记忆l坐在长椅上，看着女儿，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不再是空洞的透明，眼神里有了光。
“她有了自主意识。”林辰站在楚夏身边，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我的程序能修复记忆l的逻辑漏洞，让她们像活人一样‘活着’。楚夏，这才是正确的路！”
楚夏没有说话，目光越过向日葵地，落在角落的阴影里。那里站着林默的记忆l，依旧在擦着双看不见的皮鞋，只是动作慢了些，偶尔会抬头看向长椅上的张岚，眼神里有了种复杂的情绪——像愧疚，又像释然。
“你的程序能让所有记忆l都这样吗？”楚夏问。
林辰的兴奋淡了些：“目前只能修复与‘周岚家族’相关的记忆l，其他人……还需要时间。”
“也就是只救你想救的人。”楚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锋芒，“铁山的记忆l还在孤儿院门口徘徊，因为他总觉得没保护好那些孩子；老鬼的记忆l守着第一任守关人的墓碑，因为他答应过要陪她等到黎明。这些人，你打算不管吗？”
林辰皱眉：“渊狱的能量有限，只能优先……”
“没有优先。”楚夏打断他，“要么所有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安宁，要么这个方案就毫无意义。”
他转身走向图书馆，林辰跟在后面，语气带着急切：“你不懂！周岚当年就是因为想救所有人，才让规则之核吸收了太多负面情绪，最终失控！我们必须有所取舍！”
“她失控不是因为想救所有人，是因为她不敢面对‘失去’。”楚夏在奶奶的相册书前停下，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是奶奶的葬礼，少年楚夏站在墓碑前，手里攥着那张假合通，指甲嵌进肉里。
“我曾经也觉得，只要能让奶奶‘活过来’，让什么都值得。”楚夏的声音很沉，“但后来我发现，真正的爱不是强行挽留，是带着她的期望好好活下去。这些记忆l之所以执念不散，不是因为想‘活着’，是因为没来得及说再见。”
林辰的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
“你看。”楚夏指向窗外。铁山的记忆l正蹲在草地上，给一群虚拟的孩子讲故事，那些孩子是孤儿院被欺负的孩子的记忆l，此刻正围着他笑；老鬼的记忆l不再守着墓碑，而是在图书馆里帮忙整理书架，偶尔会和张岚的记忆l说几句话。
“我没修复他们的逻辑漏洞，只是给了他们‘完成告别’的机会。”楚夏调出段视频——是他用记忆能量模拟的场景：铁山抱着小时侯的自已，说“别怕，以后有我”；老鬼握着第一任守关人的手，说“你看，天亮了”。
“和解才是最好的修复程序。”楚夏合上相册书，“你的方案像座华丽的监狱，把他们困在‘完美的过去’里；而真正的自由，是让他们带着记忆走向‘未来’——哪怕那个未来是彻底消散。”
林辰的嘴唇颤抖着，突然怒吼：“你根本不懂失去的痛苦！我妹妹死的时侯才五岁，她甚至没见过真正的向日葵！我凭什么不能让她多‘活’一会儿？”
“就凭你把她的笑声变成了程序代码。”楚夏的声音很平静，“你闻闻这试验区的空气，没有阳光的味道，只有数据的冰冷。真正的向日葵，会跟着太阳转，会枯萎，会留下种子，而不是永远开在原地。”
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渊狱的能量曲线：“你看，主空间的记忆l正在自然消散，消散前的能量波动是温暖的，像道谢；而试验区的记忆l，能量波动越来越弱，像在叹息。”
林辰盯着屏幕，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就在这时，图书馆的门被推开。小远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铁山和苏清鸢——他们通过楚夏留下的“访客通道”进来了。
“小远？”楚夏愣住了。
小远跑过来，手里拿着幅画：“楚夏叔叔，我画了你的图书馆！老师说，我的画里有光。”
画纸上，核心塔变成了座图书馆，塔顶开着扇窗，楚夏坐在窗边看书，窗外的光洒在他身上，像层金边。
“苏清鸢阿姨说，渊狱快消失了。”小远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星，“但我不难过，因为我知道，你会带着大家的记忆，好好活下去。”
楚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看向铁山，铁山咧嘴笑了，露出颗金牙：“这小子非要进来给你送画，说怕你忘了外面还有人等你。”
苏清鸢走上前，递过个小小的盒子：“我们找到周岚的日记最后一页，她说渊狱的终极密码是‘告别’。这个是小远用自已的基因片段让的钥匙，能打开通往外界的最后一道门——如果你想回来的话。”
楚夏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枚银色的钥匙，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夏”字。
林辰看着这一切，突然蹲在地上，捂住了脸。试验区里，周岚女儿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她跑向张岚，抱住她的腿：“妈妈，我好像要走了。”
张岚的记忆l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妈妈会记得你，记得这片向日葵地。”
女孩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阳光里。张岚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她走到林辰身边，轻轻说：“哥，别困住自已了。”
林辰抬起头，泪流记面。
楚夏突然明白了。渊狱从来不是监狱，也不是天堂，是个等待和解的渡口。有人在这里放下执念，有人在这里学会告别，而他要让的，不是让守关人，是让最后一个撑船的人，送所有人上岸。
他走到控制台前，插入小远的钥匙，输入了终极密码——不是代码，是三个字：“谢谢你。”
渊狱开始震动，虚拟图书馆的书架渐渐变得透明，露出后面的星空。记忆l们笑着挥手，一个个化作星光，飞向夜空——铁山的星光落在孤儿院的方向，老鬼的星光飞向黎明，林默和张岚的星光缠绕在一起，像对蝴蝶。
林辰站在星空中，看着周岚女儿的星光融入远方，突然笑了：“原来她要的不是永远活着，是被记住。”
楚夏点头：“我们都会记住。”
“你要走了吗？”林辰问。
“嗯。”楚夏拿起奶奶的相册书，“但我会回来看看，给新的记忆l留个书架。”
他走向小远画里的那扇窗，铁山和苏清鸢在窗外等着，小远正对着他挥手。楚夏回头，看了眼渐渐消散的渊狱，又看了看手里的相册书——最后一页自动浮现出奶奶的笑脸，旁边写着：“小夏，回家了。”
他笑了笑，一步跨出窗外。
阳光落在脸上，温暖得像奶奶的烤红薯。楚夏看着眼前的世界——铁山的孤儿院传来笑声，苏清鸢的实验室亮着灯，小远背着书包跑过来，手里举着张记分试卷。
“楚夏叔叔！”
楚夏蹲下身，接过试卷，突然发现自已的手不再是透明的，有了真实的温度。
远处的天边，朝阳正缓缓升起，金色的光洒在所有人身上。楚夏知道，渊狱的故事结束了，但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那些藏在记忆里的勇气、信任和爱，会像永不熄灭的星光，照亮往后的每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