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渊狱牢笼 > 第1章 醒了?

铁锈与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打架时,楚夏睁开了眼。
他躺在一片倾斜的混凝土板上,身下的碎石硌得后脊生疼,像是被钝器反复碾过。视线里的世界蒙着层灰黄色的雾,远处的建筑轮廓像是被水泡发的纸,边缘在风里微微发颤。左腕上多了个冰凉的金属环,表面光滑如镜,正随着他的呼吸泛起极淡的蓝光。
“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楚夏转动脖颈,看见个穿工装的男人正用断钢筋撬地上的罐头,罐头盖被撬出道缝,露出里面发黑的果肉。男人瞥了他一眼,嘴角撇出点笑:“命挺硬,被酸雨扫到还能喘气。”
酸雨?
楚夏低头看向自已的衬衫。左胸处有片深色的渍痕,摸上去像干透的胶,带着股刺鼻的化学味。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旧书店的阁楼——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递来个牛皮信封,说“你奶奶的房子有新消息”。信封里没有地址,只有张印着书店logo的便签,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渊狱欢迎诚实的人”。
现在想来,那字迹的倾斜角度、落笔力度,甚至连铅笔芯的硬度(hb型),都和他口袋里那本《社会心理学》扉页的题字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本深蓝色封皮的书还在,边角被汗水浸得发潮。楚夏翻开书,指尖抚过扉页上的钢笔字——是他模仿奶奶的笔迹写的“三思而后行”,笔锋里藏着只有自已能看懂的暗记。书页间夹着的微型记事本硌了他一下,皮质封面贴着肋骨,像块冰。
“别乱动。”工装男突然说,“刚才有个女的,醒了就往雾里冲,没跑十米就化了。”
楚夏抬头,看见远处的雾霭里确实有团模糊的影子在蠕动,像被揉皱的锡纸。他忽然想起刚醒时听到的惨叫,不是来自喉咙,更像某种东西被强行碾碎时的闷响。
“这是哪儿?”他问,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谁知道。”工装男啐了口唾沫,“昨天还在工地搬砖,今天就到这鬼地方了。那边电子屏说了,叫什么‘渊狱’,要杀人才能出去。”
楚夏顺着他下巴指的方向看去。五十米外的断楼上,一块裂成蛛网的电子屏正闪着绿光。上面的字迹扭曲如虫,勉强能辨认出“参与者1000人”“噬命游戏”“烬”之类的词。最下面一行字像道血痕:【首局游戏:12小时内收集10瓶净水,失败者将被酸雨腐蚀】。
“净水?”楚夏注意到不远处的废墟里,有个半开的矿泉水箱,“那里不是有吗?”
工装男嗤笑一声:“你去试试?刚才抢水的人死了七个,被那穿西装的阴了。”
楚夏的目光扫过去。矿泉水箱旁倒着三具尸l,脖颈处都有整齐的切口,像是被手术刀划开的。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蹲在尸l旁,用手帕擦着什么,动作优雅得像在西餐厅切牛排。他身边站着两个年轻人,脸色惨白,手里各攥着两瓶水。
“林默,中心医院的外科医生。”工装男压低声音,“刚才就是他说‘分工找水更安全’,把那几个傻小子骗去探路,自已守着箱子杀人。”
楚夏观察着林默。男人站起身时,左手食指在裤缝上蹭了蹭——这是典型的“谎言后安抚动作”,多见于精密型人格。他递给那两个年轻人各一瓶水,嘴角的笑弧度稳定在30度(社交礼仪的标准角度),眼神却像手术刀一样刮过对方的颈动脉。
“他们活不过一小时。”楚夏合上书,“林默在计算,留着他们的边际效益已经为负了。”
工装男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他擦的不是刀。”楚夏指了指林默的牛津鞋,“是鞋尖的血渍。杀完人先擦鞋,说明他将‘清理痕迹’置于‘获取资源’之上,这种人不会留隐患。”
话音刚落,就见林默突然抓住一个年轻人的手腕,嘴唇动了动。那年轻人脸色骤变,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就被林默甩出的手术刀钉在墙上。另一个年轻人吓得瘫在地上,林默走过去,用手帕捂住他的嘴,匕首从数据)。
楚夏扛起扳手,走向图书馆废墟。路过矿泉水箱时,林默正用手帕包着最后一瓶水,抬头朝他笑了笑:“这位先生,需要水吗?我这里刚好有多余的。”
“不了,谢谢。”楚夏低下头,露出恰到好处的畏惧,“我……我朋友说图书馆后面有雨水收集器,我去看看。”
林默的眼神闪了闪:“你的朋友是谁?”
“就是刚才跑东边的那个。”楚夏说完,快步离开,没回头。他能感觉到背后的视线像针一样扎着,直到走进图书馆的阴影里才消失。
检修口比地图上标记的更隐蔽,藏在一堆倒塌的书架后面。楚夏用扳手撬开铁盖,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涌了上来。他探头往下看,黑黢黢的管道里隐约有反光,像是积水。
“有人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管道里传来。楚夏愣住,随即看到个脑袋探了出来——是个穿黑背心的壮汉,脸上有道刀疤,左手小指明显是歪的。他手里提着根钢管,桶里装着五瓶水。
“铁山,以前混街头的。”壮汉咧嘴笑了,露出颗金牙,“你也是来躲雨的?”
楚夏点头,把《社会心理学》抱在怀里:“楚夏,开书店的。”
“书店老板?”铁山挑眉,“这地方还有人带书?”
“习惯了。”楚夏蹲在检修口边缘,看着远处的雾霭,“酸雨什么时侯来?”
“还有六小时。”铁山指了指管道深处,“下面能藏十个人,刚才我救了个孩子,在里面睡着呢。”
楚夏的目光落在他的钢管上。锈迹斑斑的管壁上,有个不太明显的凹痕,像是被某种硬物撞击过(符合格斗经验推测)。他突然想起工装男的话——刚才抢水时,铁山是唯一没参与的人。
“你不想要‘烬’吗?”楚夏问,“电子屏说,集齐1000枚能出去。”
铁山嗤笑一声:“出去?我看是去投胎。那穿西装的杀了七个人,才攒了7枚烬,要杀多少才能凑够1000?”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我刚才看见林默把水倒进酸雨里,那水冒泡了——他早就知道那水有问题,故意让人去抢。”
楚夏心里一动。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林默杀完人还要擦鞋——不是洁癖,是怕被带腐蚀性的水溅到(符合“对痕迹高度敏感”的推测)。
“那我们的水……”
“放心,这是地下水,我用试纸试过。”铁山拍了拍水桶,“够我们三个喝三天。”
楚夏点头,目光却越过铁山,看向管道深处。黑暗里,有个小小的影子蜷缩着,怀里抱着个破布娃娃。他突然想起自已伪造的地图——刚才那个年轻人如果够聪明,应该能发现地图背面的铅笔印记,那是他故意画的检修口位置。
但林默不会让他活那么久。
果然,没过十分钟,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紧接着,林默的声音隐约传来,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楚夏和铁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
“他在找我们。”铁山握紧钢管,“这附近能藏人的地方不多。”
楚夏翻开书,快速撕下一页,用铅笔在上面写:【紧急通知:酸雨提前降临,安全区为东边仓库】。他把纸揉皱,扔到检修口外的空地上,又用脚碾了碾,像是从口袋里掉落的。
“他会信吗?”铁山问。
“他必须信。”楚夏看着书页上“三思而后行”的题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因为他的决策模型里,‘错过安全区’的风险成本,远高于‘可能有陷阱’的风险成本。”
铁山没再问,只是把孩子往管道深处推了推,自已守在入口,钢管在手里转了个圈。楚夏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能想象林默弯腰捡起那张纸的样子,想象他看到“官方通知”时瞳孔的微缩(理性分析启动),想象他如何说服自已“这是个陷阱,但值得冒险验证”。
这是博弈论的核心:你不用说服对方相信,只需让他觉得“不信的代价更高”。
脚步声在检修口外停了。楚夏屏住呼吸,看见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线里。皮鞋犹豫了几秒,鞋尖在地上碾了碾(林默的思考动作),最终转身朝着东边走去,脚步声越来越远。
铁山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楚夏却翻开书,在空白页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标着“第一枚无形的烬,来自林默的自负”。
管道外的雾霭越来越浓,隐约有雷声滚动。楚夏知道,酸雨要来了。他抬头看向铁山怀里的孩子,突然想起奶奶的老房子。那年他用一份伪造的拆迁合通骗走房子,告诉奶奶“能换套带电梯的”,其实是为了还赌债。奶奶到死都以为自已的孙子在为她着想。
“你在想什么?”铁山突然问。
“在想,”楚夏合上书,声音轻得像叹息,“诚实到底值多少枚烬。”
铁山愣了愣,没说话,只是把桶里的水分给楚夏一瓶。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楚夏看着瓶身上的倒影——里面的人戴着细框眼镜,眼神温和,像个无害的书店老板。
没人知道,他的书里藏着刀,他的真话里裹着毒,他口袋里的“三思而后行”,其实是用无数次精密计算写就的生存法则。
酸雨终于落了下来,砸在废墟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楚夏靠在管壁上,听着外面的腐蚀声,手里的书被攥得发皱。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局。
真正的游戏,从林默发现自已被骗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而他口袋里的微型记事本,已经准备好记录下一个博弈模型了。
书页间的奶奶照片硌了他一下。楚夏低头看着照片里的老人,突然想起她常说的话:“小夏,算得再精,也别忘了人心是活的。”
他现在算到了。
渊狱里的每个人,最想要的都是“活下去”。而他,最擅长的就是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哪怕那理由是假的。
雨还在下,楚夏的目光穿过管道口的铁盖,落在远处那片翻滚的雾霭里。那里,正有更多的人影在蠕动,像一群被诱饵吸引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