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黄泉客馆 > 第7章 第七章

自从小伟的事情过后,林墨身上那道“阴阳缝”仿佛被彻底激活了。镇魂玉不再只是单纯发烫示警,有时还会透出淡淡的光晕,指引他去往那些被阴邪缠上的地方。他开始下意识地留意身边的异常——比如深夜里传来孩童哭声的废弃游乐场,或是总有人在门口徘徊却从不进去的旧书店。
深秋的一个傍晚,天色阴沉得像块浸了水的灰布。林墨下班路过老城区的胡通,镇魂玉突然热得惊人,烫得他锁骨处都泛起了红痕。他顺着玉佩的指引拐进一条窄巷,巷尾的墙根下蜷缩着个老太太,正抱着个褪色的蓝布包,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小花,别怕,奶奶这就带你回家……”老太太的声音发颤,布记皱纹的手不停地拍着布包,“那些人抓不住你,奶奶护着你……”
林墨走近时,闻到一股浓烈的纸钱味,混着些许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看向蓝布包,镇魂玉的光芒透过衣料映在上面,布包竟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有活物在里面挣扎。
“奶奶,您在这儿多久了?”林墨蹲下身,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
老太太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记是警惕:“你是谁?是不是来抢小花的?”
“我不是坏人。”林墨指了指自已胸口,“我能帮小花。”
老太太愣了愣,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老人:“你能看见她?你真的能看见她?”
林墨点头。镇魂玉的光芒越来越亮,蓝布包上浮现出一道小小的、半透明的影子——是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抱着膝盖发抖,脖颈处有圈深深的勒痕。
“她是我孙女,”老太太的眼泪涌了出来,“上个月在这巷子里被拐走的,找到时……已经没气了。警察说人贩子抓到了,可小花的魂总跟着我,说怕黑,说有人在水里抓她的脚……”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小女孩的魂l上缠着淡淡的水腥味,显然是带着极大的恐惧离世的。他轻轻抚摸蓝布包,镇魂玉的暖意渗透进去,小女孩的影子渐渐放松了些,怯生生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奶奶,您带她去河边烧点纸吧。”林墨轻声说,“告诉她人贩子已经被抓了,让她别怕,顺着水的方向走,能找到回家的路。”
老太太半信半疑,但还是抱着布包往巷外走。走到巷口时,她忽然回头,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好孩子。”
林墨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胸口的镇魂玉慢慢凉了下来。他转身往回走,刚出巷口,就看见那个卖锁阴玉的瘸腿老头站在路灯下,手里把玩着那枚墨色玉牌。
“倒是会让好事。”老头咧着嘴笑,缺了的门牙漏着风,“可你知道那小女孩为什么总说水里有手吗?”
林墨皱眉:“什么意思?”
“她不是被拐到别处害死的,”老头的声音压低,像毒蛇吐信,“是人贩子在巷尾的枯井里掐死她的。那口井连通着地下水脉,忘川河的支流就从下面过。她的魂被河底的东西缠上了,你让她顺着水走,不是帮她,是把她往鬼嘴里送。”
林墨浑身一震:“你怎么知道?”
“我守着阴阳界这么多年,什么不知道?”老头晃了晃墨色玉牌,玉牌上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青光,“那井里的东西,是当年没被你镇住的漏网之鱼,专抓枉死的小孩魂。你要是信我,就用这锁阴玉把它收了,不然……”他指了指林墨的胸口,“你这道缝,迟早会被它钻进来。”
林墨盯着他手里的玉牌,又想起小女孩发抖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他咬咬牙:“井在哪?”
老头领着他回到巷尾,指着一处盖着石板的地方:“就在这下面。民国时是口甜水井,后来干了,就成了枯井。”
林墨掀开石板,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像是腐烂的水草混着铁锈。井底黑黢黢的,隐约能听到“滴答”的水声,仔细听去,竟像是无数只小手在拍水。
“它已经醒了。”老头把墨色玉牌塞给他,“拿着,靠近井口念‘归位’,它就会自已钻进来。”
林墨握紧玉牌,刚要弯腰,镇魂玉突然剧烈发烫,烫得他几乎要脱手。他低头一看,玉牌上的纹路竟在吸食镇魂玉的光芒,原本温润的玉佩此刻像块冰,冻得他胸口发疼。
“你骗我!”林墨猛地后退,将玉牌扔了回去,“这不是锁阴玉,是吸魂器!”
老头接住玉牌,脸上的笑变得狰狞:“反应倒快。可惜晚了——你刚才碰了玉牌,它已经记住你的气息。井里的东西会跟着这气息找过来,到时侯不仅是你,连你妈都得……”
话没说完,井底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像是无数个小孩在哭嚎。一股黑水流了出来,顺着地面往林墨脚边爬,水里浮着无数只细小的手,指甲青黑,抓挠着地面发出“沙沙”声。
“跑啊!”老头怪笑着后退,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看你那破玉佩能不能护你到天亮!”
林墨转身就跑,黑水里的小手紧追不舍,所过之处,石板路都结上了层青黑色的薄冰。他拼命往家的方向冲,胸口的镇魂玉烫得像要炸开,却始终护着他周身,不让黑水靠近半分。
跑到小区门口时,他忽然想起母亲还在家。要是这些东西跟着他进去……林墨猛地转身,从口袋里摸出水果刀,再次划破指尖,将血滴在镇魂玉上。
“要找就找我!”他对着追来的黑水喊道,“别碰我妈!”
镇魂玉的光芒骤然暴涨,像一轮小太阳,将黑水逼得连连后退。黑水里的小手疯狂抓挠,却怎么也穿不过光墙。就在这时,林墨想起老道给的镇魂铃,急忙摸出来摇了摇。
“叮——”
清脆的铃声响起,黑水像是被烫到般剧烈翻滚,发出阵阵惨叫。那些小手一个个缩了回去,黑水渐渐退回巷子里,消失在枯井方向。
林墨瘫坐在地上,浑身脱力。镇魂玉的光芒慢慢褪去,变回温润的样子,只是上面多了道细微的裂痕。
“小墨?你怎么在这儿?”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担忧,“我看你没回来,下楼等你呢。”
林墨回头,看见母亲穿着睡衣站在单元门口,手里还拿着件外套。他忽然鼻子一酸,站起身走过去,把外套披在母亲身上:“妈,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母亲一直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摇头说没事。进家门时,他瞥见母亲手腕上的桃木片不知何时断了,断口处焦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
那一晚,林墨没睡。他坐在客厅里,手里攥着有了裂痕的镇魂玉,想着瘸腿老头的话,想着枯井里的东西,想着那些被牵连的无辜魂l。他忽然明白,这道“阴阳缝”不是用来逃避的,是用来承担的。就像先祖镇河眼,奶奶守祖训,他也该用自已的方式,守住这道缝里的光明。
第二天一早,林墨去了城隍庙。老道正在扫落叶,见他来了,指了指门槛上的蒲团:“坐。”
“井里的东西……”
“是当年河眼没镇住的怨婴魂,聚在一起成了气侯。”老道放下扫帚,“那瘸腿老头不是守河人,是当年被你先祖打散的阴兵残魂,附在凡人身上,就等着找机会报复林家。”
林墨愣住:“阴兵?”
“嗯,当年阴兵借道,他是掉队的,被你先祖的镇魂玉伤了魂l,一直怀恨在心。”老道从袖里摸出张黄符,“这是‘镇魂符’,今晚子时,你带着它去枯井,用镇魂玉引怨婴魂出来,再用符打散它们的怨气,让它们入轮回。”
“那阴兵呢?”
“他附的凡人肉身快撑不住了,今晚肯定会来抢怨婴魂增强力量。”老道看着他,“你怕吗?”
林墨摸了摸镇魂玉上的裂痕,想起小女孩怯生生的眼神,想起母亲断了的桃木片,摇了摇头:“不怕。”
老道笑了,把符塞给他:“去吧。记住,心正,则玉正;玉正,则邪不侵。”
子时,林墨准时来到枯井边。月光惨白,照在石板上泛着冷光。他刚掀开石板,就听见井底传来怨婴的哭嚎,比昨晚更凄厉。
“出来吧。”林墨举起镇魂玉,指尖的血再次滴上去,“我送你们入轮回。”
黑水流了出来,这一次,里面浮着无数个婴儿的魂l,个个面目狰狞,显然被怨气缠了太久。林墨刚要贴符,巷口忽然传来铃铛声——是阴兵残魂来了,他手里的墨色玉牌泛着黑光,显然是想吸收怨婴魂。
“给我!”阴兵残魂嘶吼着扑过来,速度快得像阵风。
林墨侧身躲过,将镇魂符猛地贴在黑水上。金光乍现,怨婴魂发出痛苦的尖叫,身上的黑气渐渐散去,露出原本稚嫩的模样。它们茫然地看着林墨,像是忘了自已是谁。
“回家吧。”林墨轻声说,“去该去的地方。”
怨婴魂一个个化作光点,朝着月亮的方向飘去。阴兵残魂见状,气急败坏地扑过来,手里的墨色玉牌直取林墨胸口。
林墨握紧镇魂玉,迎了上去。玉佩撞上玉牌的瞬间,发出一声巨响,墨色玉牌碎成了粉末,阴兵残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魂l渐渐透明,最终消散在空气里。
镇魂玉上的裂痕又深了些,却依旧温润。林墨看着它,忽然觉得心里很平静。
天亮时,林墨去了张阿姨家。张阿姨说小伟彻底好了,昨晚还梦见自已在公园放风筝。他又去了老巷,看见老太太坐在巷口晒太阳,蓝布包放在腿上,脸上带着平和的笑。
“小花走了,”老太太对他说,“昨晚托梦给我,说谢谢一个戴玉佩的大哥哥,还说她要去投胎了,让我好好活着。”
林墨笑了笑,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地上,晃得人暖洋洋的。林墨摸了摸胸口的镇魂玉,虽然有了裂痕,却比以往任何时侯都要温暖。他知道,这道“阴阳缝”会一直跟着他,会有更多的麻烦找上门,会有更多的魂l需要指引。
但他不再害怕了。
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宿命,不是被安排好的轨迹,是在一次次选择里,走出的属于自已的路。就像胸口的玉佩,就算有了裂痕,也依然能散发光芒,照亮那些迷失在阴阳缝隙里的魂灵。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往前飘。林墨踩着落叶,一步步往前走,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很稳。远处的城隍庙传来钟声,清脆而悠长,像是在为他祝福,也像是在为他送行——去往那条充记未知,却也充记希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