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龙始征 > 第9章 雪后初晴与生存的“代价”

兽皮帘被掀开的瞬间,刺目的白光涌了进来。李明下意识地眯起眼,雪后的阳光洒在无垠的白地上,折射出万千光点,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阿花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这场连下三天的暴风雪,终于停了。
洞外的空气凛冽而清新,带着雪特有的干爽气息,吸进肺里像冰碴划过,却让人精神一振。李明被裹在厚厚的兽皮里,还是能感觉到寒意顺着缝隙往里钻,冻得他鼻尖发红。阿花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前走,每一步都陷进深深的雪窝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就在洞口不远处,一道暗红色的痕迹闯入视线。
那痕迹像一条扭曲的蛇,从洞穴门口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树林边缘,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是血,已经冻结成冰,边缘泛着黑紫色,混杂着几片破碎的麻布——那是石老昨晚穿的衣服。痕迹旁边,是几排凌乱的狼爪印,深深嵌在积雪里,趾尖的印记清晰可辨,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吞噬。
阿花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她低头看着那道血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她下意识地把李明往怀里又紧了紧,像是怕这残酷的景象刺痛他,又像是在给自已寻找一点支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移开目光,加快脚步往山林边缘走,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
李明的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在石部落的生存法则里,抛弃老弱是“合理”的选择——食物有限,冬天漫长,一个断了腿的老人,只会消耗宝贵的资源。可作为一个来自文明社会的灵魂,他依然无法接受这种近乎献祭的“清理”。那道暗红的血痕,像一个烙印,刻在了他的心上,提醒着他这个世界的残酷底色。
“狼神显灵了!狼神吃掉了没用的老东西!”
一阵喧闹的童声打破了寂静。是石勇的儿子和几个通龄的孩子,他们在雪地里追逐打闹,手里挥舞着树枝,用粗糙的嗓音模仿着狼嚎。其中一个孩子踩着石老留下的血痕,兴奋地蹦跳着,溅起的雪沫沾在他冻得通红的脸上。
“看!这是狼神剩下的骨头!”另一个孩子从雪堆里捡起一块东西,高高举过头顶。李明眯起眼看清了,那是一块带着些许碎肉的骨头,断面参差不齐,显然是被蛮力咬碎的。那孩子用力把骨头扔向远处的树林,引得其他孩子一阵哄笑,拍着手喊:“狼神要奖励我们了!今天一定能打到大猎物!”
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悲伤,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在这些从小就目睹生存法则的孩子眼里,石老的消失不是悲剧,而是“狼神的旨意”,是部落减轻负担的“好事”。
阿花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钻进背风的树林边缘。这里的雪薄了些,露出底下枯黄的草丛和枯枝。她放下李明,让他靠在一块避风的岩石上,自已则弯腰捡拾那些被风吹来的干枯树枝——她需要更多的柴火,才能让洞穴里的炭火重新旺起来,才能让剩下的人熬过这漫长的冬天。
李明靠在岩石上,看着阿花忙碌的身影。她的动作很快,手指冻得通红,却灵活地扒开积雪,把能烧的枯枝都拢到怀里,怀里的柴越堆越高,几乎挡住了她的脸。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土坑引起了李明的注意。
那是一个半人深的陷阱,大概是秋天时猎人们挖来捕捉野兔或野鸡的。连续的大雪让它被遗忘了,坑口覆盖的树枝被雪压塌了一半,露出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张沉默的嘴。李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想起纪录片里说过,雪后是寻找猎物踪迹的最好时机,被遗忘的陷阱往往能带来意外的收获。
他挣扎着抬起头,目光扫过陷阱周围的雪地。果然,在被踩乱的积雪边缘,有几行细小的脚印!那脚印比孩子的手掌还小,趾尖朝前,步幅很短,显然是小型啮齿动物留下的,很可能是野兔。更重要的是,脚印一直延伸到陷阱附近,在坑口边缘消失了。
“咿呀……咿呀……”李明用小手拍打身边的岩石,眼睛盯着那些脚印,又指了指陷阱的方向,试图引起阿花的注意。
阿花正抱着一捆枯枝往回走,听到他的声音,疑惑地转过头。她顺着李明指的方向看去,起初没太在意——部落的陷阱很多,大多都空着。可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细小的脚印上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她快步走过来,把怀里的枯枝放在地上,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脚印很新,雪地上的印记还没被风吹平,显然是刚留下不久的。她小心翼翼地拨开陷阱上的积雪,更多的树枝露了出来,上面还挂着几根灰色的兔毛。
“有东西!”阿花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她回头朝洞穴的方向喊了一声。不远处,石妹正背着藤筐在雪地里寻找能吃的植物根茎,听到喊声,立刻提着藤筐跑了过来,看到陷阱时,眼睛也瞪得溜圆。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和期待。石妹迅速解下腰间的藤蔓,和阿花一起,用冻得发僵的手指飞快地编织着简易的网兜——藤蔓在低温下变得很脆,稍一用力就会折断,她们只能放慢动作,一点点缠绕。
网兜编好了,石妹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枝探进陷阱里。树枝往下伸了大约半米,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叽叽”声,伴随着树枝被触碰的震动。石妹的手猛地一顿,抬头看向阿花,眼里闪着光:“是活的!还在动!”
阿花深吸一口气,接过网兜,小心翼翼地放进陷阱里。她在坑口来回晃动着网兜,能感觉到底下有东西在挣扎,力道不大,却很持续。“拉!”她对石妹低喝一声,两人合力往上拽藤蔓。藤蔓被绷得紧紧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会断裂。
随着网兜一点点升起,一个灰棕色的影子渐渐显露出来。
是一只野兔。
大概有两斤重,不算大,却足够让几个女人和孩子饱餐一顿。它的皮毛上结着细密的冰碴,四肢还在微弱地蹬踹,眼睛半睁着,露出惊恐的神色。显然,它是掉进陷阱后没能爬上来,在寒冷中冻得半僵了,却还活着。
“抓到了!抓到了!”石妹兴奋地跳了起来,拍着手喊。阿花也激动得浑身发抖,她一把抱起那只野兔,转身就往李明身边跑,用冻得通红的脸颊用力蹭了蹭他的额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部落的语言,虽然听不懂,但那语气里的感激和喜悦,李明能清晰地感受到。
石妹捡起地上的枯枝和藤蔓,跟在后面往洞穴走。阿花怀里的野兔还在轻微挣扎,温热的身l隔着兽皮传来微弱的暖意,那是生命的温度,也是希望的温度。
回到洞穴时,阿花把野兔高高举过头顶,向洞里的人展示着这份意外的收获。原本昏昏欲睡的族人们瞬间精神起来,连角落里的石老(李明恍惚了一下,才想起石老已经不在了)空出的位置旁,几个老人也直起了身子,眼里露出渴望的光。
石牙长老拄着木杖走了过来,浑浊的眼睛落在野兔身上,又转向阿花,询问着什么。阿花比划着,指着李明,又指着陷阱的方向,兴奋地讲述着发现的过程。当听到是这个“外来的婴儿”指引了方向时,石牙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聚焦在李明身上。
他盯着李明看了很久,久到李明几乎以为自已哪里让错了。然后,他缓缓点了点头,用木杖轻轻碰了碰阿花怀里的野兔,对她低声说了句什么。阿花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石勇很快处理好了野兔。他用锋利的石刀剥掉皮毛,动作熟练而迅速,鲜红的兔肉暴露在空气中,带着新鲜的腥气。他把兔肉切成大小均匀的块,扔进篝火上的陶罐里——那是部落唯一的陶罐,粗糙的陶壁上布记了烟熏火燎的痕迹,却被擦拭得很干净。
水开了,肉汤翻滚着,表面浮起一层薄薄的油花,浓郁的肉香渐渐弥漫开来,盖过了洞穴里原本的霉味和腥气。每个人的鼻尖都下意识地抽动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吞咽声,连最年幼的婴儿也停止了哭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陶罐的方向。
分肉的时侯,石牙特意示意阿花多拿了一块带骨的肉,还指了指李明,意思很明确——这是给这个“带来好运”的婴儿的。阿花激动地向石牙深深鞠了一躬,快步回到角落,把肉放在嘴里慢慢嚼碎,混着温热的肉汤,小心地喂进李明嘴里。
温热的肉汤滑过喉咙,带着浓郁的鲜味,驱散了积攒了一夜的寒意。李明大口吞咽着,能尝到肉的鲜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土腥味,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吃到真正意义上的“热食”。他知道,这只野兔不仅带来了食物,更重要的是,它让自已在这个部落里有了一丝微弱的“价值”。
一个能“指引方向找到食物”的婴儿,总比一个纯粹的“累赘”更值得留下。
洞外的阳光越来越暖,开始有融化的雪水滴落,从洞顶的岩缝渗下来,“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像是在为这场意外的收获伴奏。李明躺在阿花怀里,听着洞穴里此起彼伏的咀嚼声,看着岩壁上那幅在火光下依旧沉默的狼图腾,心里默默念道:
这只是开始。
他要记住这种寻找食物的方式,要学会利用自已的知识,积攒更多的储备。他要让阿花和石蛋不再挨饿,要让这个部落明白,生存的方式不止有“抛弃”,还有“创造”。
在这片蛮荒的土地上,属于他的文明火种,才刚刚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