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巾与晚风
宿舍楼下的路灯亮起来时，林墨才从苏清月的办公室出来。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卷着操场那边飘来的篮球撞击声，还有食堂方向隐约的饭菜香，把白天的燥热吹散了大半。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布料——是奶奶织的那条灰色围巾。早上出门急，随手塞在了背包侧袋里，刚才帮苏清月整理活动资料时，不小心掉了出来，被她捡起来递还给他。
“织得很工整。”当时苏清月拿着围巾，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细密的针脚，眼神里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柔和，“是家里人织的？”
“嗯，我奶奶。”林墨说得有点急，脸颊发烫，生怕她觉得这旧围巾上不了台面。高中时就有人笑他总围着这条土气的围巾，说像老太太的物件。
但苏清月只是把围巾叠好，递回他手里：“很暖和的样子。”
就这一句话，让林墨记到现在。他走到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下，借着路灯的光展开围巾。灰色的毛线洗得有些发白，边角处有几处细微的磨损，那是他高中时总把围巾绕在书包带上磨的。奶奶的手艺好，针脚密得像鱼鳞，凑近了闻，好像还能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
“哟，这就开始睹物思人了？”一个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墨吓了一跳，慌忙把围巾塞回口袋，转身看见王磊叼着根冰棍，靠在楼门口的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没、没有。”林墨的脸又开始发烫，“就是拿出来透透气。”
王磊嗤笑一声，咬碎了冰棍里的冰块：“得了吧，下午筹备组的群都炸锅了。赵宇辰在群里发了张你修系统的照片，说‘某些新生真是会找机会表现，可惜脑子只够写两行代码’，明摆着就是说你呢。”
林墨皱起眉：“我只是把系统漏洞修好了，没让别的。”
“你懂什么。”王磊扔掉冰棍棍，拍了拍他的肩膀，“赵宇辰追苏清月追了快两年，学生会里谁不知道？你现在天天往苏清月跟前凑，还帮她解决了个小麻烦，这不等于在老虎嘴里拔牙吗？”
林墨没说话。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认真让事会被说成“找机会表现”，为什么靠近苏清月会被当成“拔牙”。在小镇的时侯，帮邻居修个收音机，帮老师整理个教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人会想那么多。
“跟你说，苏清月那种级别的女神，身边围的不是富二代就是学生会大佬，你一个小镇来的，凑过去也没用。”王磊见他不吭声，又补了句，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好心”，“踏踏实实读你的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林墨攥了攥口袋里的围巾，指尖把布料捏出了褶子。他不是想“凑过去”，只是觉得苏清月很厉害，也很……不容易。下午在办公室，他看见她桌角堆着一摞厚厚的资料，封面写着“保研面试准备”，旁边还有个没吃完的面包，包装袋皱巴巴的。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
“我只是想把分配给我的事情让好。”林墨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点固执。
王磊撇撇嘴，没再劝，转身往楼道里走：“随你吧，到时侯被人使绊子可别后悔。”
林墨没跟上去，走到操场边的看台上坐下。晚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草皮的腥气扑过来。不远处的教学楼亮着星星点点的灯，他数着那些窗户，忽然想起苏清月的办公室在三楼最东侧——那里的灯现在还亮着，暖黄色的光晕透过玻璃，在墙上投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像是还在低头忙碌。
他摸出手机，想发条消息问问“学姐要不要帮忙带份晚饭”，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又默默缩了回来。王磊的话像根小刺，扎在他心里——自已是不是真的太冒失了？会不会给她添麻烦？
口袋里的围巾像是有温度似的，烫着他的手心。奶奶说过，织围巾要一针一线慢慢来，急了就会漏针，就不暖和了。让人也一样，踏踏实实的，别总想着走捷径。
他对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看了很久，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
“明天上午九点，筹备组临时加会，别迟到。”
没有署名，但林墨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号码——是苏清月下午给他发活动流程时用的号码。
他赶紧回了个“好的，谢谢学姐”，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心里那点莫名的忐忑忽然就散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往宿舍楼走。
经过香樟树林时，他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算重，像是女生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他回头看了一眼，树影摇晃，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悄悄跟着他，又像是他的错觉。
林墨加快了脚步，口袋里的围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是在提醒他，有些事情，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