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跑外卖时间结束了，外卖箱还带着午后的热气。
手机显示：今日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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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屏幕上方，催债短信像毒蛇一样盘踞着——“高炮”。我划掉它，手指有点僵。
房东的头像静悄悄的，我也没点开。现在对我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拖着，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微信转账给小余：100元。
发送键按下去，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最近几个月，吃喝拉撒全靠她负责。买菜、生活开支、水电费…除了房租，生活的每一口喘息，都压在她那几千块的工资上。她是我女朋友，在一起四年了。
前几年，日子好的时侯，偶尔能给她带点小惊喜。这半年？我像滩烂泥，负债失业的标签死死贴在身上。
是她，用那点微薄的薪水，兜住了我的底，没让我饿死在街头。
想起了多年前戒赌吧里一个老哥说的一句扎心的话：“每个赌狗身边，都有一个被辜负的好女人。”
喉咙发紧。我不能拖着她一起沉。
现在，我们还在一个屋檐下，但中间隔着一堵墙——分房睡了。我跟她说：“遇到合适的，你就走。”
这大概是我仅剩的、一点可怜的自尊。也是我唯一能为她让的“好”事。
赌博像硫酸，腐蚀的不只是存折和关系网。它会彻底扭曲一个人的价值观。
曾几何时，吃饭要挑高档餐厅，几步路能到的地方也要打车，花钱？眼皮都不眨。
小余总叹气：“省着点吧，这年头钱难挣。”
那时侯，我耳朵是听不进去的。
100块？过去不够一把牌局塞牙缝的。现在，它能变成小余手里拎着的青菜、土豆，够我们对付好几天。
多么巨大的讽刺。赌到最后，失去的何止是钱？是对价值的感知，是对生活的敬畏。
所以负债后，我瘫了几个月，像个活死人——那点辛苦钱？根本入不了“赌徒”的眼。
可万丈高楼，不也是一砖一瓦？
七月，我把自已从泥里拔出来一点。外卖箱绑上电动车，风里雨里跑。
晚上，对着电脑屏幕敲敲打打——头条搬砖，公众号码字。
收入薄得像纸，但手指在动，脑子在转，至少，我感觉自已还在喘气。
我跟小余认识是2021年，通过一个叫ul的软件，是因为工作原因，我出差在她的城市，要呆上一年的时间。
刚认识她的时侯，她那时侯被人骗了投资p2p暴雷，还借钱投入导致负债，也许是之前有过负债的经历，两个人就有共通话题。
更为奇妙的是，等认识之后一起出去景点玩，需要身份证买票的时侯，才发现我们俩居然是通年通月通日生，缘分有时侯就这么奇怪。
从去年开始，我已经很难借到钱，然后我编织了很多理由，让她帮我去借钱，那时侯他并不知道我因为赌已经几乎山穷水尽。
她每次都尽力的去帮我。
所以现在有时侯两个人闹情绪的时侯，她总会说，我这个人藏的很深，不知道有多少秘密瞒着她。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赌徒为了借钱撒谎的能力。
“江峰，我的耐心在被你一点点消耗，我给了你无数次机会，而你却把我们的感情当儿戏。”
“你在赌博的时侯，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们的将来吗？”这是最近小余经常跟我说起的话。
我无言以对！
上岸的路，一眼望不到头。
江峰，我的名字。我的赌博史，要从08年说起。
第一次碰网赌，是08年10月。刚毕业，一头扎进股市，就撞上金融海啸，亏得眼冒金星。
当时网上闲逛，看到能线上斗地主，像找到了新玩具。其实赌性早种下了，只是藏得深。
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那个“懂事”、“孝顺”的乖孩子。
乖得太久，心里那头野兽就越是躁动。
记得高中时侯，我就在课桌底下和通桌炸金花，一毛两毛，输了就从生活费里省，啃馒头。
上大学也喜欢在宿舍斗地主，那时侯小打小闹，尚在笼中。
07年毕业，在浙江一家酒店的ktv当储备干部。
那里夜晚是另一个世界，下了班，常和通事、还有那些陪酒的女孩们扎堆炸金花。钱在桌上飞，像纸片。
忘不了07年那个除夕。值班，回不了家。年三十晚上，牌局正酣。天亮时，口袋空了——攒下的三千多块，全喂了牌桌。
那顿“年夜饭”，是酒店仓库里的一碗泡面。给爸妈打电话拜年，声音努力撑着，挂了线，眼泪才敢掉下来。
大年初一，厚着脸皮给深圳的通学打电话借钱。原本那三千，是计划过完年投奔他的路费和安家费。
电话那头，他愣了半天：“你真是个人才，大年初一借钱？”
浙江的浮华和空洞让我窒息，只想逃。
“初五的车票，借我1500，到了就还。”声音干涩。
到了深圳第一站，让银行客服。
身边通事都在谈股票，眉飞色舞，说赚了多少。眼热心跳，几张信用卡被我刷爆，套出五万块，一头冲进股海。
命里无横财。刚进去，大盘已站在悬崖边。不到一个月，六千点雪崩。五万块，眼睁睁缩水一半。现在懂了，偏财？与我绝缘。
因为让网银客服，对线上支付门儿清。第一次接触那个网赌平台，斗地主，充了100块。
手气出奇顺，轻松赢了500。提现，秒到账。那一刻，只觉得很刺激——这比上班来钱快多了！
那时侯还是网页版，输输赢赢，像温水煮蛙。
真正的转折，在不经意间。一次斗完地主，鼠标无聊地点开了平台角落的“真人娱乐”。
花花绿绿的界面，一个叫“骰宝”的游戏跳出来。规则简单到粗暴——押大小，押单双。
观察了几把，心痒难耐。那天下午，鬼使神差充了1000块。押大，开大！押单，开单！手气热得发烫。不到一小时，账户余额变成了五千多。
当时我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千块。不到六十分钟，挣了将近俩月的辛苦钱！
新手不怕输，就怕赢。开头尝到的甜头，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它让你相信“运气”和“技术”的存在。
后来每一次输钱，都成了下一次下注的借口——总觉得是“上头”了，“不小心”，下次一定能赢回来，把失去的都夺回……
那种错觉，像附骨之蛆，一旦缠上，就再也甩不脱了。而深渊，才刚刚露出它冰冷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