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绳从掌心抽过,火辣辣地疼。他整个人被带得往前一扑,半个身子悬在井口,影子歪歪扭扭地倒映在水面,晃了两下,像谁在底下伸手搅了一把。
他没掉进去,全靠右手死死扣住辘轳把手,指甲缝里嵌进了木刺。水桶在井里晃荡,绳子绷得快要断了,他喘得像条刚跑完十公里的狗,腿肚子直打颤。
“这身l……比泡面还脆。”他咬着牙,把桶一点点往上拽,每拉一圈都像在跟阎王掰手腕。
终于把水提了上来。他瘫坐在井边,胸口起伏,盯着那桶晃荡的水,忽然笑了。
“我一个写代码的,现在在这儿跟井较劲?下一幕是不是还得跟鸡斗智斗勇?”
他抹了把脸,手心蹭了层灰。低头一看,胸口那块玉佩还贴着皮肤,温温的,像是刚晒过太阳。
指尖无意识蹭了下玉佩表面的“川”字裂痕,忽然发现上面沾了点水珠——是刚才井水溅上去的。那裂痕边缘,竟泛出一丝极淡的青光,转瞬即逝。
他愣了两秒,伸手摸了摸,又蹭了点井水上去。
没反应。
“幻觉?低血糖?”他嘀咕着,却把玉佩攥得更紧了。
站起来时腿还在抖,但他已经不想再跟这口井死磕了。靠这身子板,一天打两桶水就得进icu。他得找点别的出路。
脑子里蹦出爷爷临终前的话:“咱李家老宅,藏着命脉。”
当时他以为老头糊涂了,现在想想,这话听着像谜语,又像遗言。
祖宅在村西头,荒了十几年,墙倒屋塌,村里小孩都不敢靠近,说夜里有鬼影晃动。他小时侯去过一次,记得堂屋供桌上落了厚厚一层灰,香炉倒扣着,像被人翻过。
但现在,他没得选。活着就得吃饭,吃饭就得钱,钱从哪儿来?靠捡破烂还是偷隔壁王大爷的腊肉?
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把玉佩塞回内袋,转身回屋,从床底下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刀刃卷了,刀柄裂了条缝,但还能用。他掂了掂,重量刚好能吓唬人。
“走,探个险。”他自言自语,“上辈子我连密室逃脱都通关了,难不成这辈子被个破宅子吓退?”
走出院子时,狗在隔壁叫得正欢。他回头看了一眼老井,桶还歪在井边,水没打记,像他的人生,一半悬空。
祖宅比他记忆里更破。院墙塌了半截,门板歪在一边,门框上挂着几缕干枯的藤蔓,风一吹,晃得像吊着的破布条。
他侧身挤进去,柴刀横在身前,防着突然蹦出个耗子精。
堂屋门闩锈得发黑,他用刀背砸了两下,咔的一声断了。门“吱呀”推开,一股陈年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连打了三个喷嚏。
“谁家十年没打扫?”他揉着鼻子,一脚踩进去,地板“嘎吱”响了一声,吓得他立马收脚。
站稳后环顾四周,屋里家具全没了,只剩个破柜子歪在东墙角,柜门半开,里面空空如也。
他记得爷爷说过,李家祖上出过秀才,藏书不少,后来一场暴雨漏了顶,书全烂了。现在梁上还挂着几片发黑的纸角,像烧剩的冥币。
他走向那个柜子,蹲下摸了摸底板,手指突然碰到底部内侧有个凸起。撬开一看,是个暗格,里面塞着个布包,用麻绳捆着,上面用毛笔写着三个字:“慕白留”。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临终前硬撑着写的。
他解开绳子,布包里只有一张泛黄的纸片,展开一看,六个字:“玉启门,心见田”。
他盯着那六个字看了五秒,然后把纸片翻来覆去检查,背面空白,边上也没藏字。
“玉启门?心见田?”他念了一遍,越念越像某款老式游戏的通关口令。
他掏出玉佩,对着纸片比划了一下,没反应。
“难道得念咒?”他清清嗓子,“芝麻开门?”
没动静。
“玉佩啊玉佩,你要是能听懂人话,现在吱一声。”
玉佩安静地躺在他手心,温润如初,就是不发光。
他叹了口气,把纸片塞回布包,顺手塞进裤兜。站起身时腿一软,后背“咚”地撞上柜子,震得头顶梁木簌簌掉灰。
“行了行了,我不碰你了。”他拍了拍柜子,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脚下一绊,差点摔个狗啃泥。低头一看,是根断掉的门闩。
“这地方,连绊人都不带客气的。”
他扶着墙稳住,忽然觉得指尖有点湿。低头一看,右手食指划在柜子边缘,破了道小口子,血珠正往外冒。
他没在意,抬手就往裤子上蹭。
可就在血珠滴落的瞬间,那滴血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玉佩表面的“川”字裂痕上。
玉佩猛地一烫,像被通了电。
他“哎”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白光炸开,整个人像是被塞进微波炉转了十圈。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虚无里。
脚下是块田,不大,一亩三分地的样子,土壤黝黑发亮,像是刚浇过油。田中央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行字:
“三倍速生,纳物于虚,一立方启。”
他绕着石碑走了一圈,没看出门道。田边一圈虚影缠着锁链,像是某种封印。他伸手去碰,手指穿了过去,像摸空气。
“这是……空间?”他自言自语,“还是我低血糖幻觉了?”
他掐了自已一把,疼。
低头看手,玉佩还在,但那滴血已经不见了。
他又试着从兜里掏出纸片,展开念:“玉启门,心见田。”
没反应。
“三倍速生?种个萝卜三天变冬瓜?”他琢磨着,“纳物于虚?能把东西存这儿?一立方启?现在就这么大?”
他试着往田里扔了块小石子,石子穿过土壤,消失不见。
再伸手一捞,石子又出现在他掌心。
“还真能存?”
他眼睛亮了半秒,随即又暗下去。
“问题是……怎么进来?刚才那一下像抽风,再来一次我怕脑溢血。”
他闭眼,深呼吸,试图回忆刚才的过程:血滴在玉佩上,然后……
他抬起手指,用柴刀在掌心划了道口子。
血流出来,滴在玉佩上。
没反应。
他又划深了点,血滴得更猛。
还是没反应。
“非得是刚才那道伤口?”他嘀咕,“还是得配合bg?”
他放弃似的擦掉血,把玉佩塞回怀里。
白光一闪,他又回到了祖宅门口。
眼前还是那扇歪门,地上还是那根断门闩。
他站在原地,愣了三秒。
“不是梦。”
他摸出玉佩,仔细看,“川”字裂痕干干净净,血迹全无,温度也恢复了常温。
他试着闭眼默念“心见田”,没用。掐自已,疼。捏鼻子,喘气。
全是真的。
他把玉佩贴在胸口,低声说:“你到底想干嘛?”
没人回答。
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院角,忽然停住。
老槐树根部,一块青砖露出半截,上面有道纹路,弯弯曲曲,像条盘龙。
他蹲下摸了摸,砖面冰凉,那纹路走向,竟和玉佩上的蟠龙一模一样。
他盯着那块砖,还没来得及细看,远处传来一声牛叫,惊得他一激灵。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把柴刀扛在肩上。
“行,你藏,我找。”
他走出祖宅,顺手把歪门推了下,门“咣当”一声关上,扬起一地灰尘。
他没回头,但手一直按在胸口。
玉佩温温的,像藏着个没说完的秘密。
走到村口,他停下,从兜里掏出那张纸片,又看了一遍:“玉启门,心见田。”
他忽然咧嘴一笑:“门没开,田见了,就差个‘启’字。”
他把纸片折好,塞回裤兜,迈步往前走。
风吹过,裤兜里的纸片边缘露出一角,墨迹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他右手指尖的伤口还在渗血,一滴血珠顺着指缝滑下,滴落在路边一株野草叶尖,草叶轻轻一颤,叶脉泛起一丝极淡的青色,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