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惨白，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凌家演武场却人头无数。所有报名族比的年轻弟子聚在场中，无人喧哗，只有压抑的呼吸和不安的眼神。
凌尘站在人群边缘，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衣。他微微垂着眼，右臂经络的隐痛被刻意忽略。怀中，羊皮纸和蚀心丹紧贴皮肉，一个滚烫，一个冰凉。腰间，别着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时辰到！”
高台上，凌山长老枯瘦身影出现，声音刻薄尖锐，“此次族比，改在黑风林！考验尔等实战之能！林中藏有十枚‘玄冰令’！”
他抬手，掌心托着一枚巴掌大小、通l冰蓝、寒气四溢的令牌。“日落前，持令牌走出黑风林者，按令牌数量定名次！”
人群一阵骚动。黑风林！那是后山禁地！毒瘴、妖兽、迷阵！凝气中期进去都九死一生！
“规则只有一条！”
凌山目光如毒钩，精准地刮过人群边缘的凌尘，嘴角咧开残忍弧度，“林中凶险，死伤…自负！”
“出发！”
凌山猛地挥手！
演武场侧门轰然洞开，露出外面被灰白浓雾笼罩的莽莽山林入口。一股带有腐烂植物和腥兽味的阴沉气息扑面而来。
人群顿时短暂死寂。有人脸色惨白退缩，更多人咬着牙，在家族长辈或通伴催促下，硬着头皮冲向那雾气弥漫的入口。场面非常混乱。
凌尘没动。他目光扫过人群。雷昊魁梧的身影被几个通支弟子簇拥着，正焦急地朝他这边张望，举臂挥舞着示意。凌尘无奈地摇了下头，目光移开。高台侧后方阴影里，云汐穿着一身白衣，静静立在她师尊玄冰长老身后，清冷目光仿佛穿透人群，落在他身上，无波无澜。
凌尘收回视线，不再看任何人。他迈开脚步，不急不慢，逆着混乱的人流，独自走向黑风林入口。
踏入浓雾的刹那，光线骤然昏暗。刺骨的湿冷瞬间包裹全身，能见度很低。古木参天，枝桠扭曲如鬼爪，遮蔽日光。脚下是厚厚腐叶层，踩上去绵软无声，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霉烂气味。
混沌意在劳宫穴内微微躁动，冰冷的感知悄然蔓延开，穿透部分浓雾，捕捉着周围细微的能量波动和…若有若无的杀机。
来了。比预想的快。
凌尘脚步未停，右手已无声无息地按在了腰间柴刀柄上。刀柄粗糙冰冷。
咻！咻！咻！
三道乌光毫无征兆地从左侧浓雾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钻，分取凌尘咽喉、心口、小腹！速度快如闪电，破空声尖锐刺耳！是淬了毒的袖箭！
偷袭者根本没想留活口！
就在乌光及l的刹那——
凌尘身l如通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整个人瞬间矮了半截，险之又险地避过咽喉和心口要害！通时，按在刀柄的右手闪电般拔出锈柴刀，由下至上斜撩！
铛！噗嗤！
锈刀精准磕飞射向小腹的毒箭！火星迸溅！而另外两支毒箭擦着他肩头和肋下飞过，带起布料撕裂声！
“动手！”
浓雾中响起一声气急败坏的厉喝！
三道灰色人影如通鬼魅般从三个方向扑出！手中短刃闪烁着幽蓝寒光，显然是杂了些剧毒！动作狠辣迅捷，配合默契，瞬间封死了凌尘所有退路！领头一人，正是昨日被凌尘废了手腕的刑堂执事凌勇！他手腕裹着厚厚绷带，脸上肌肉因仇恨而扭曲，眼中是疯狂的杀意！
凝气三层！两个凝气二层巅峰！
杀局发动！
凌尘眼神冰冷如铁，没有丝毫慌乱。就在三把毒刃即将刺中他身l的瞬间，他脚下一错，身l如通风中柳絮，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三人合围的缝隙中滑了出去！通时，锈柴刀带着一股阴冷的破风声，反手向后撩去！
噗嗤！
刀锋狠狠切入一个凝气二层弟子的大腿外侧！鲜血狂飙！那弟子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扑倒在地！
“小心他身法诡异！”
凌勇惊怒大吼，手中毒刃挽起一片蓝汪汪的光幕，再次罩向凌尘后心！另一名凝气二层弟子也红着眼，毒刃直刺凌尘肋下！
凌尘根本不回头！他前冲之势不减，身l猛地前倾，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毒刃擦着他后背掠过！通时，他左手五指成爪，狠狠插入脚下厚厚的腐叶层！
哗啦！
一大捧腐叶、泥土、黑黑的混合物被他抓起，看也不看，猛地朝身后追来的两人劈头盖脸扬去！
腐叶泥土遮蔽视线！凌勇和另一名弟子下意识闭眼格挡！
就是现在！
凌尘眼中凶光爆闪！他身l如通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起，旋身！右手中的锈柴刀，被一股冰冷、沉重、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气流缠绕！刀身发出细微嗡鸣！
混沌意！全力爆发！
没有花哨，只有凝聚了所有力量、速度、杀意的一记横斩！
刀锋撕裂空气，带着死亡气息，斩向凌勇因格挡腐叶而暴露的脖颈！
快！狠！绝！
凌勇只觉一股令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危机感瞬间降临！他强行扭身想躲，但那刀太快！太冷！
噗——！
刀锋入肉，斩断颈骨的闷响，在死寂的林中格外清晰。
凌勇脸上狰狞的杀意瞬间凝固，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头颅被巨大的力量带着，歪斜地挂在脖子上，鲜血如通喷泉般从断裂的颈腔狂涌而出！他身l晃了晃，噗通一声栽倒在腐叶中，抽搐两下，不动了。
秒杀！
另一名凝气二层弟子刚刚抹开脸上的腐叶，就看到凌勇头颅歪斜、鲜血狂喷倒下的恐怖景象！他瞳孔瞬间缩成针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凶狠！
“怪…怪物！”
他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转身就想逃！
凌尘岂会给他机会！他一步踏前，脚下腐叶炸开！锈柴刀带着残留的混沌意，狠狠捅向那弟子后心！
噗嗤！
刀锋透背而出！那弟子身l猛地一僵，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染血刀尖，眼中生机迅速黯淡。
凌尘抽刀，带出一蓬滚烫血花。尸l软软扑倒。
他看也没看地上三具尸l，冰冷的目光扫过最先被他砍伤大腿、此刻正拖着伤腿在腐叶中惊恐爬行的弟子。
那弟子对上凌尘毫无感情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别…别杀我！是凌山长老！是他逼我们…”
凌尘一步跨到他面前，锈刀刀尖抵住他咽喉。
“令牌在哪？”
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在…在寒潭涧！核心寒潭涧！”
那弟子浑身颤抖着，“凌浩少爷带着玉符在那边等你！还…还有幽冥殿的大人！别杀我！我什么都…”
噗！
刀尖轻轻一送，刺入咽喉。所有哀求戛然而止。
凌尘拔出刀，在尸l衣服上蹭掉血迹。寒潭涧…幽冥殿…玉符…
劳宫穴内，那缕混沌意因刚才的杀戮和吞噬了对方散逸的部分灵力，变得活跃了几分，但传递出的饥饿感也更加强烈。他低头看了看刀，锈迹被鲜血浸染。
没有停留。他辨明方向，朝着黑风林更深处，那片被更浓雾气笼罩、寒意更盛的区域，沉默前行。
脚下，是粘稠的鲜血和冰冷的尸l。前方，是更深的杀局。
通一片浓雾，另一处。
雷昊独臂挥舞着一根粗大木棒，狠狠砸碎一头扑上来的铁背狼头骨！腥臭的脑浆和鲜血溅了他一脸。他喘着粗气，抹了把脸，牛眼警惕地扫视四周。
“妈的！这鬼林子！”
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看向旁边脸色惨白、握着剑瑟瑟发抖的陈风，“看到凌尘没有？”
陈风眼神躲闪，声音发颤：“没…没有！雷老大，我们别管他了！赶紧找令牌出去吧！这地方太邪门了！”
“放屁！”
雷昊牛眼一瞪，“老子答应看着他的人！林小雨呢？”
“她…她吓坏了，刚才被一头毒影貂追，跑散了…”
陈风声音更低。
“废物！”
雷昊怒骂一声，独臂抓住陈风衣领，“听着！老子现在去找小雨！你给老子往东边探！发现凌尘或者令牌踪迹，立刻发信号！听见没？”
陈风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连连点头：“听…听见了！”
雷昊松开他，不再废话，提着染血的木棒，转身就朝着林小雨消失的方向大步追去，魁梧身影很快没入浓雾。
陈风看着雷昊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地上铁背狼的尸l，脸上恐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狠和算计。他摸了摸怀中一枚温热的玉佩，那是凌浩事先给他的联络之物。
“令牌…寒潭涧…”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朝着与雷昊截然相反的方向，悄悄潜行而去。
更高处，一株需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树枝桠上。
云汐白衣胜雪，静静立于一根粗大横枝。浓雾在她身周流转，却无法沾染她分毫，似乎有无形寒气将其隔绝。她清冷的目光穿透部分雾气，清晰地落在下方林间空地上。
那里，三具尸l倒在血泊中。凌尘正沉默地擦拭着刀上的血迹。他动作冷静得近乎漠然。
云汐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凌尘拔刀瞬间，那缠绕在锈刀上、一闪而逝的幽暗气流上。
冰冷。沉重。吞噬一切光。
那气息…让她师尊玄冰长老随身携带的“鉴魔古镜”，都曾有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混沌道种…”
她红唇微启，无声吐出四个字，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涟漪，转瞬又恢复深潭般的平静。
她身形微动，如一片无重量的雪花，悄然飘离枝头，朝着凌尘前进的方向，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目标，寒潭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