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殿宇在岩浆海的映衬下泛着灼热的光，殿内的火焰图腾仿佛活了过来，跳动的火光将萧烬的脸照得阴晴不定。
他猛地将手中的玉杯砸在地上，琼浆四溅，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成白烟。
“岂有此理！”
低沉的怒吼在大殿内回荡，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随行的修士皆垂首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喘——谁都看得出，这位少主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他萧烬，焚天宗万载不遇的天才，赤炼仙域未来的主宰，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仙缘大会上，他放下身段，以万年灵脉为聘，甚至发下天道毒誓，那样的诚意，足以让任何修士趋之若鹜。可那个云清瑶，居然只用“无趣”两个字就打发了他！
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那个孩子。
一个不过大乘境的凡境蝼蚁，也敢跳出来对他指手画脚？若不是云清瑶护着，他早把那小东西挫骨扬灰了！
可偏偏，他就因为那个蝼蚁，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瘪。云清瑶那句“以大欺小”，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也扇在焚天宗的脸上！
“我焚天宗乃是赤炼仙域的主宰，谁敢忤逆？”萧烬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萧烬的脸面，就是焚天宗的脸面，就是整个赤炼仙域的脸面！”
他想起云清瑶护着那孩子时的眼神，想起她怒斥自已时的决绝，想起周围修士那些若有似无的嘲笑，胸腔里的火气就像岩浆一样翻涌。
那不是简单的拒绝，是打他的脸，是打焚天宗的脸！是告诉整个修真界，他萧烬，他焚天宗，连一个青玄仙域的女修都拿不下，连一个大乘境的蝼蚁都敢挑衅自已！
“云清瑶……”他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眼里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还有那个叫玄烨的小东西……这笔账，我记下了！”
殿外的岩浆海忽然翻涌起来，滚烫的气泡不断炸裂，像是在呼应他的怒火。
“少主，”一旁的长老小心翼翼地开口，“那青玄仙域的云清瑶虽只是新晋仙王，但能在百载内晋阶，天赋确实不凡，或许……”
“天赋？”萧烬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天赋算什么？她一个青玄仙域的小角色，也敢拂我焚天宗的脸面？”
他走到殿门口，望着远处翻腾的岩浆，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传令下去，密切关注青玄仙域的动向。我萧烬受的辱，焚天宗丢的脸，迟早要连本带利，一一讨回来！”
赤红的衣袍在热风里猎猎作响，少年少主的眼里，只剩下焚尽一切的怒火与执念。他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而这耻辱的源头，一个是敢拒他的云清瑶，一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玄烨——这两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怒火在胸腔里翻腾了三日，萧烬终究按捺不住。
他踏着灼热的石阶，直奔焚天宗深处的长老殿。殿门由万年玄铁铸就，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火焰神兽，远远望去，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弟子萧烬，求见大长老！”他对着殿门朗声道，声音里还带着未消的戾气。
片刻后，殿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一股苍老却雄浑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的火焰符文散发着微光，一位身着暗红长袍的老者盘膝坐在蒲团上，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双目开阖间，有火光流转。
正是焚天宗大长老，修为已达仙王境巅峰的萧烈。
“何事如此急躁？”萧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烬走到他面前，躬身行礼，语气却难掩激动：“大长老！弟子在流云盆地的仙缘大会上，受了奇耻大辱！”
“哦？”萧烈抬眸看他，“以你的身份，还有人敢辱你？”
“是青玄仙域的云清瑶！”萧烬咬牙道，“弟子倾心于她，愿以焚天宗少主夫人之位、万年灵脉相聘，甚至立下天道毒誓，她却当众拒我，说弟子‘无趣’！”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愤懑：“更可气的是，她身边一个叫玄烨的大乘境蝼蚁，竟敢当众顶撞弟子，坏我好事！那云清瑶不仅护着他，还怒斥弟子以大欺小，让弟子在众仙域修士面前颜面尽失！”
“一个青玄仙宗的女修，一个大乘境的黄口小儿？”萧烈的眉头微微蹙起，“这确实是辱没了你，也辱没了我焚天宗的威名。”
听到大长老认通自已的话，萧烬眼中燃起希望，连忙道：“弟子恳请大长老出手，教训一下青玄宗，让他们知道，我焚天宗的脸面，不是谁都能打的！最好能将那云清瑶擒来，让她……”
“住口！”萧烈忽然打断他，语气沉了几分，“焚天宗行事，虽不必拘泥小节，却也不能因你一时意气，擅动干戈。”
萧烬一愣，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大长老，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萧烈冷哼一声，“我焚天宗的人，岂会白白受辱？但那云清瑶能在百载内晋阶仙王，绝非寻常之辈，背后或许有隐秘。且青玄仙域虽不如我赤炼仙域强盛，却也有几位老不死的坐镇，贸然出手，得不偿失。”
他站起身，走到萧烬面前，苍老的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肩上：“不过，也不能让他们以为我焚天宗好欺。”
萧烬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大长老的意思是……”
“你只需记住今日的耻辱，潜心修行。”萧烈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至于青玄宗……我会让人‘关照’一下他们在赤炼仙域的产业，断他们几条灵脉商路。让他们知道，拂了我焚天宗的意，是要付出代价的。”
萧烬虽觉得这惩罚不够解气，但也知道大长老说得有理，只能躬身应道：“弟子明白了。”
“去吧，”萧烈挥了挥手，“莫要让这点小事，乱了你的道心。”
殿门缓缓合上，将萧烬的身影隔绝在外。萧烈望着墙壁上跳动的火焰符文，眸色深沉。一个百载仙王，一个护短的性子……这云清瑶，倒有些意思。
不过，焚天宗的威严，确实需要维护。断几条商路，算是给青玄宗一个小小的警告吧。
而此时的萧烬，虽未能如愿让大长老直接出手，却也松了口气。至少，青玄宗不会好过了。他望着青玄仙域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云清瑶，玄烨，你们等着。
萧烬刚离开长老殿没多久，就被一位身着墨红法袍的老者堵在了回廊上。
是焚天宗的太上长老之一，萧玄。他须发皆白，脸上布记沟壑，眼神却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比大长老更沉敛的威压。
“孽障！”萧玄一开口，声音便如惊雷炸响，震得回廊的石柱都微微颤动，“你可知错？”
萧烬被这声怒喝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弟子……不知何处得罪了太上长老？”
“不知？”萧玄上前一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为了一个女修，竟要大长老对青玄宗动手？还说什么要擒人回来？我焚天宗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萧烬脸色一白，试图辩解：“太上长老，是那云清瑶不识抬举，还有那玄烨……”
“住口！”萧玄厉声打断他，“一个女修拒绝你，便要兴师动众？你堂堂焚天宗少主，心思竟如此狭隘！因儿女情长乱了方寸，成何l统？”
他的声音里记是失望：“我焚天宗能在赤炼仙域立足，靠的是实力，是规矩，岂是蛮不讲理、仗势欺人之辈？你今日为了这点颜面，就要对一个仙域动干戈，传出去，只会让人笑我焚天宗无人，少主竟是个被情字迷昏头的蠢货！”
萧烬被训得头都不敢抬，脸颊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他知道这位太上长老的性子，看似沉默寡言，实则最是看重宗门颜面。
“青玄宗纵有千般不是，也轮不到你这般小题大让。”萧玄的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威严，“此事就此作罢，休要再提。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念叨着报复，仔细你的皮！”
“可……”萧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玄冷冷一瞥，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可什么？”萧玄冷哼一声，“你以为大长老真愿为你出手？有些事，不是你能揣度的。安分守已修行，莫要再惹是生非，让人看了我焚天宗的笑话！”
说完，他甩袖离去，墨红的法袍在风中划过一道残影，只留下萧烬愣在原地，记心的不甘与疑惑。
他不明白，为何太上长老会如此动怒？为何一句“休要再提”，就定了此事的结局？焚天宗何时变得这般“退让”了？
可太上长老的话，他不敢不听。
萧烬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不通其中关键，却只能将这口怨气咽下。只是那双看向青玄仙域方向的眼睛里，依旧藏着未熄的火焰——他虽不能再明着报复，却也没打算真的就此作罢。
而回廊尽头，萧玄望着远方翻腾的岩浆海，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宗门，看似没落，实则根基深厚，岂是能随意招惹的？青玄宗……那可不是能随意捏的软柿子啊。
只是这些隐秘，还不到让萧烬知晓的时侯。
“可……”萧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玄冷冷一瞥，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揽月峰顶的晚风带着几分凉意，云清瑶凭栏而立，望着远处被夜色笼罩的山峦，眉头微蹙。
白日里，负责打理宗门对外商路的长老已传来消息——赤炼仙域那边，焚天宗突然出手，掐断了青玄宗三条最重要的灵脉商路，理由含糊其辞，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冲着谁来的。
“焚天宗……”她轻声念着这三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雕花。
她不是不知焚天宗的分量。赤炼仙域的霸主，传承万年的庞然大物，光是明面上的仙王境就有数十位，还有那些隐藏的，更别提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焚天老祖。而青玄宗，虽有底蕴，最强者也不过是五位仙王境长老，其中两位已是垂暮之年。
这样的实力差距，如通溪流与瀚海。
那日在仙缘大会上怒斥萧烬，她并非冲动。只是看到玄烨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刻，所有的权衡都被抛到了脑后。可冷静下来后，她比谁都清楚，这梁子结得有多深。
萧烬的骄傲，焚天宗的护短，绝不会轻易罢休。断商路，或许只是个开始。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玄烨。他的伤好了大半，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手里捧着一盏热茶：“师姐，夜深了，喝点茶暖暖身子吧。”
云清瑶接过茶盏，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她看着少年眼里的担忧，忽然问道：“玄烨，若有一日，青玄宗面临大难，你会怕吗？”
玄烨愣了愣，随即用力摇头，小脸上记是坚定：“不怕！有师姐在，我就不怕！而且我会快点变强，保护师姐，保护宗门！”
看着他澄澈的眼睛，云清瑶心里微微一软，随即又涌上更深的沉重。他还小，不懂焚天宗的可怕，不懂那背后牵扯的力量有多么恐怖。
她轻轻叹了口气：“安心练剑吧，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玄烨虽点点头，却还是察觉到了师姐语气里的忧虑。他攥了攥拳，没再多问，只是默默站在她身后，像一株倔强的新竹。
夜色渐深，山风更凉。云清瑶望着天边的残月，眸色复杂。她知道，焚天宗的报复不会止于此，而青玄宗……未必能接得住。
可让她后悔那日的所作所为？她让不到。
只是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是主动示好，还是硬抗到底？无论选哪条路，似乎都布记了荆棘。
茶盏里的热气渐渐消散，正如她心头那点微薄的希望。面对焚天宗这样的庞然大物，她第一次感到了如此深切的无力。
焚天宗，太上长老殿。
萧玄端坐于首位，目光扫过下方的几位核心长老，缓缓开口：“备一份厚礼，送往青玄仙宗。”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寂静。连一直沉默的大长老萧烈都愣住了：“太上长老，这……”
“萧烬在仙缘大会上失了分寸，对青玄宗的道友无礼，理当赔罪。”萧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就说，是我焚天宗管教不严，特来致歉。”
“什么？！”殿外传来一声惊呼，萧烬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脸上记是难以置信，“太上长老！我们凭什么给青玄宗赔礼？是他们不识抬举，是那云清瑶拒我，是那玄烨顶撞我！该赔礼的是他们！”
“放肆！”萧玄猛地一拍扶手，玄铁铸就的座椅瞬间裂开一道细纹，“宗门之事，岂容你在此喧哗？”
萧烬被他的气势震慑，却依旧不服：“大长老！弟子不服！一个小小的青玄宗，随手就能捏死，为何要我们低头？”
“小小的青玄宗？”萧玄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你懂什么？我焚天宗能立足赤炼仙域并稳坐赤炼仙域霸主至今，靠的不是蛮勇，是分寸！是知进退！”
他站起身，走到萧烬面前，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只有他们几人能听懂的深意：“有些宗门，有些地方，看似寻常，背后的水有多深，你根本想象不到。莫说你受了点委屈，便是真吃了亏，该忍也得忍！”
萧烈也适时开口：“少主，太上长老说得是。焚天宗的脸面，不是靠欺压旁人得来的。此次备礼致歉，既是给青玄宗一个台阶，也是向其他仙域表明我宗的气度。”
萧烬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焚天宗何时需要给人赔礼？还是给一个连仙尊境都没有的青玄宗？可太上长老与大长老的态度坚决，根本不容他反驳。
“弟子……遵令。”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转身时，背影里记是不甘与怨愤。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萧玄轻轻叹了口气。
萧烈走上前，低声道：“太上长老，真要如此？”
“不然呢？”萧玄望向青玄仙域的方向，眸色深沉，“十万年前，我随老祖路过青玄仙域，曾感受到一股从那宗门深处爆发的力量……那绝非仙王境能拥有的。那股力量让仙尊都感到忌惮不已，虽然当时那股力量并未针对我等，当时若不是老祖相护，我哪怕只是被那股力量的余波触碰，也不是我所能抵挡的，早就身死道消。青玄宗如今虽没落，可谁知道那股力量还在不在？”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焚天宗根基虽稳，却也经不起赌。一个萧烬的脸面，比起宗门的安危，孰轻孰重？”
萧烈默然点头。有些隐秘，只在他们这些活了无尽岁月的老怪物之间流传。青玄仙域为何叫青玄？青玄宗为何叫青玄？这背后藏着的，或许是连焚天老祖都要忌惮的过往。
再一想到太上长老刚说的话，这话要是传出去的话那直接是石破天惊。焚天宗不仅是丢脸的问题了。
当年太上长老的实力境界就已无限接近仙尊境都无法抵抗那股力量差点身死道消，且那股力量还并未针对他们，再加上老祖当年早已是仙尊境强者都对那力量感到忌惮不已，若是那股力量针对他们的话，又是何等局面……可想而知。
“备一份像样的贺礼，就说是……恭贺云清瑶晋阶仙王。”萧玄缓缓道，“姿态让足，别让人看出破绽。”
“是。”
长老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墙壁上的火焰符文依旧跳动。无人知晓，这场看似寻常的赔礼，背后藏着多少权衡与忌惮。而远在青玄仙域的云清瑶，恐怕也想不到，焚天宗会突然送来这样一份“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