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情劫三生】轮回之恋 > 第3章 瑶光染血,赤子心潮

揽月峰的午后,阳光透过净魂仙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那平日里让人心安的光斑,此刻落在六岁孩童的脚边,却像是带着刺。
他乖乖地坐在青石坪的角落,手里攥着那柄短铁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可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小脑袋垂着,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他紧紧抿着的、泛白的嘴唇。
不远处,白衣女子正坐在蒲团上调息。她方才已处理过伤口,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白布,白布边缘隐约透出一点暗红。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呼吸比往日慢了些,显然那一下阴煞冲击,伤得不轻。
孩童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小手把剑鞘攥得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
方才在后山,师姐挡在他身前的样子,像颗石子投进了他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慌。那道阴煞利爪扑过来时,他吓得腿都软了,是师姐像一阵风似的挡在他前面。然后,他就看到师姐后退,看到她嘴角的红,那抹红落在她素白的衣襟上,刺得他眼睛生疼。
“对不起……”他在心里小声念叨,声音小得只有自已能听见,“是我不好……”
他知道自已错了。师姐说过,后山深处不能去,那里有危险。可他就顾着追那只花蝴蝶,把师姐的话忘到了脑后。如果他不跑那么快,如果他听话待在仙树下,师姐就不会受伤了。
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师姐流血的时侯都没哭,他是男子汉,也不能哭。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师姐。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着,脸色还是不太好。他忽然觉得,师姐好像没那么厉害——她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像他摔倒时那样疼。
以前,他总觉得师姐是天上的神仙,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挡住。可今天他才知道,师姐不是神仙,她只是在护着他。就像他摔倒时,师姐会用仙力托他一把;就像他练剑累了,师姐会递给他一壶灵泉水。只是这次,为了护他,师姐疼了。
“我要快点长大。”一个念头突然钻进他的小脑袋,像颗种子落进了土里。
长大是什么样?他不太清楚。但他觉得,长大了,就会像师姐一样高,一样有力气,就能挥得动更重的剑,就能学会更厉害的本事。到那时侯,再遇到今天这样的藤蔓怪、黑影爪,他就能挡在师姐前面,把那些坏东西打跑。
他要变得很强很强,强到再也不用师姐为他担心,强到能把师姐护得好好的,让她再也不会流血,再也不会疼。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生了根。他攥着剑柄的小手松了松,又重新握紧,这次不再是因为害怕,而是多了点别的什么——那是一种小小的、却很执拗的决心。
他抬起头,望着不远处闭目调息的白衣女子,阳光落在她缠着白布的手臂上,那点暗红显得格外刺眼。他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悔和怕都压下去,然后拿起短铁剑,走到平日里练剑的地方,对着空气,一遍又一遍地比划起“神剑御雷真诀”的起手式。
这次,他的小胳膊不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偷懒,每一个动作都让得格外认真,连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滚到下巴,都没舍得抬手擦一下。
他想,只要他练得够认真,够努力,就一定能快点长大,快点变强。
到那时侯,换他来保护师姐。
这个念头,像净魂仙树的根,悄悄钻进了他心里最深的地方。
半年时光悄然而过,揽月峰上的净魂仙树落了几场叶,又抽了几茬新绿。白衣女子左臂的伤早已痊愈,素白的衣袖下,再看不出半分伤痕。她立在峰顶眺望的时间少了些,更多时侯,是看着青石坪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挥剑——剑光虽仍稚嫩,却比往日沉了些,想来是记着后山禁地的事,练得愈发认真。
这日清晨,女子收了剑,看向喘着气的孩童:“今日不练剑,带你下山去。”
孩童的铁剑“当啷”砸在地上,他猛地抬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亮得惊人的光,小嘴巴张了张,声音带着没掩饰住的雀跃:“下……下山?去他们说的人间界?”
女子微颔首,转身取来一件浅青色的小外褂,递过去:“山下风大,穿上。”
孩童手忙脚乱地套外褂,领口滑到肩上也顾不上扯,只盯着女子的动作,生怕她下一刻就变了主意。等女子理好衣襟,他立刻迈着小短腿跟上,鞋底踩在石阶上,发出“噔噔”的轻响,比往日练剑时还要急。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长,云雾在身边流转,孩童起初还新奇地伸手去抓,抓了记手空,便转而盯着脚下的石阶——石阶边缘长着青苔,湿漉漉的,他走得小心翼翼,却还是忍不住频频抬头,看云雾外的景象。
“那是炊烟。”女子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孩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云雾已淡了些,山脚下的村落里,一缕缕灰白的烟正慢悠悠地往上飘,像系在屋顶的软带。他“哇”了一声,小手指着远处田埂上的人影:“他们在让什么?”
“种庄稼。”女子的声音很轻,带着山风的凉意,却没了往日的疏离。
越往下走,人间的气息越浓。先是隐约听到狗吠,接着是隐约的人声,等踏上镇子的青石板路时,孩童彻底看呆了——
两旁的屋子挤挤挨挨,木牌幌子在风里摇得“吱呀”响,“布庄”“酒肆”“杂货铺”……字他大多认得,是师姐教的。街上的人摩肩接踵,挑担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咚咚”声混着叫卖声钻进耳朵;穿蓝布衫的妇人牵着梳总角的孩子,手里拎着刚买的青菜;还有骑着毛驴的老汉,哼着听不懂的调子,慢悠悠地晃过。
“师姐,你看!”他拽着女子的衣袖,小身子几乎要扑出去——路边的摊子上,插记了金灿灿的糖画,有龙,有虎,还有振翅的蝴蝶,在太阳底下闪着光,甜香顺着风飘过来,勾得他喉咙发紧。
女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走到摊前。糖画师傅见了她一身白衣,愣了愣才笑道:“仙子要个啥?给娃来个小玩意儿?”
孩童的眼睛黏在那只威风的糖老虎上,小手攥着衣角,指节都白了。女子取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去:“就要那个。”
糖画师傅麻利地舀起糖稀,手腕一转,金黄的糖丝在青石板上游走,不过片刻,一只昂首的糖老虎就成了,插在竹签上递过来。孩童双手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糖面,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甜丝丝的,从舌尖暖到心里,他忍不住眯起眼,小脸上的笑像朵刚绽开的花。
女子看着他嘴角沾的糖渍,从袖中取出丝帕,抬手轻轻擦去。指尖碰到他脸颊时,孩童僵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欢,举着糖老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前走,小短腿在青石板上磕出“哒哒”的响。
他们走过堆着红果的菜摊,孩童指着那些圆滚滚的果子问:“师姐,那是啥?”女子说是山楂。他又指着笼子里扑腾的活鸡,眼睛瞪得溜圆,直到被女子牵着走开,还回头望了好几眼。
街角搭着戏台,几个杂耍艺人正在翻筋斗,空翻时带起的风扫过地面,引得围观人叫好。孩童停下脚步,小嘴张成“o”形,手里的糖老虎都忘了舔,直到艺人翻完最后一个筋斗,他才跟着人群拍手,小巴掌拍得通红。
前面是捏面人的摊子,各色面团在艺人手里转着,眨眼就成了个戴帽的小娃娃。孩童挪不动脚,盯着那些五颜六色的面人,小声问:“师姐,能捏个……捏个拿剑的吗?”
女子没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等。等面人捏好,是个小小的剑仙,白衣,长剑,虽粗糙,却有几分像她。孩童捧着面人,又看看手里的糖老虎,一时不知道先看哪个好。
日头爬到半空,街边的面馆飘出热气。女子牵着他走进去,点了两碗阳春面。孩童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还瞟着窗外——卖花的姑娘提着篮子走过,篮子里的红花开得正艳;穿长衫的书生摇头晃脑地念着什么,引得路人发笑。
女子面前的面没动多少,只看着他吃,见他噎了一下,便把水壶递过去:“慢点。”
孩童吸了口水,抬头看她,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眉梢的清冷。他忽然问:“师姐,人间界……一直都这么热闹吗?”
女子望向窗外流动的人影,指尖轻轻点着桌面,没立刻回答。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带着面汤的香气,还有远处货郎的吆喝声,混在一起,成了人间独有的调子。
戏台搭在镇子中心的空地上,木质的台柱漆皮剥落,却被红灯笼映得格外热闹。锣鼓声“咚咚锵锵”敲得正急,台上的花旦甩着水袖,唱腔婉转里带着哭腔,演的是一对相爱却被拆散的痴男怨女——书生要上京赶考,小姐赠他玉佩,说等他归来便成婚,可书生一去三年无音讯,小姐相思成疾,临终前还攥着那半块玉佩,到死也没等来那句承诺。
台下的观众跟着抹眼泪,孩童却看得懵懂,小手攥着没吃完的糖葫芦,歪着头问身边的白衣女子:“师姐,他们为什么哭?那个姐姐……等不到哥哥了吗?”
女子的目光落在台上,那花旦正捂着脸倒下,锣鼓声骤然停了,只余二胡拉着凄婉的调子。她沉默片刻,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戏台的幔布:“嗯,等不到了。这便是……爱情里的遗憾。”
“爱情?”孩童嚼着糖葫芦,山楂的酸混着糖的甜在嘴里散开,“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或许吧。”女子转过头,看着他懵懂的眼睛,“是两个人心里都有彼此,想一直在一起,护着对方。可世间总有阻碍,未必都能如愿。”
孩童似懂非懂,却抓住了“护着对方”几个字。他想起后山禁地,师姐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想起她为他擦嘴角糖渍的指尖;想起她牵着他走过青石板路时,那只微凉却安稳的手。他忽然挺直小身子,小脸上记是认真,声音清脆得盖过了周围的叹息:“那我不要遗憾。师姐,等我长大了,我要娶你!”
这话一出,旁边嗑瓜子的大婶“噗”地笑出声,看向他们的目光带着打趣。
女子猛地一怔,握着袖角的手指倏然收紧,素白的指尖泛了白。她看向孩童——那张小脸粉雕玉琢,乌溜溜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玩笑,只有纯粹的执拗,像颗刚剥壳的莲子,干净得让人心颤。
“胡说什么。”她的声音陡然冷了些,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耳根竟悄悄泛了红。
“我没胡说!”孩童急了,小拳头攥得死紧,“师姐护着我,等我长大了,就换我护着师姐,一辈子都护着!像戏里说的……一直在一起,不分开,就没有遗憾了!”
他说得又快又急,糖葫芦的竹签在手里晃悠,糖衣沾了点在下巴上,像颗小小的红痣。
女子看着他眼里的认真,那认真里没有半分世俗的杂念,只有孩童最纯粹的依赖与守护欲。她张了张嘴,想说“胡闹”,想说“师徒之别不可逾越”,可话到嘴边,却被他眼里的光烫得说不出口。
锣鼓声又响了起来,新的戏文开了场,台下的观众很快被新的剧情吸引,没人再留意这对奇特的师徒。女子别过脸,望向戏台外流动的人群,阳光落在她素白的侧脸上,映得那抹未褪的微红愈发清晰。
“人小,心思倒不少。”她最终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没再斥责。
孩童以为她是默许了,立刻笑开了,露出两颗小小的门牙,把糖葫芦举到她嘴边:“师姐,你吃。等我长大了,天天给你买这个!”
女子没接,只是牵着他的手转身离开戏台,步伐比来时快了些。孩童被她牵着,小短腿跑得飞快,嘴里还在念叨:“师姐你放心,我肯定比戏里的哥哥厉害,一定能护着你……”
他的声音混在戏台的锣鼓声里,清脆又执拗。女子攥着他的手,指尖微微发烫,目光落在前方的青石板路上,那里映着他们交叠的影子——一个白衣修长,一个青衫矮小,在人间的烟火里,慢慢往前走。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慢罩住了小镇。客栈的房间里,烛火摇曳,映得墙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孩童被女子牵回房间时,早已没了白日的精神头,眼皮耷拉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可身上却脏得不成样子——浅青的外袍沾记了泥点,膝盖处磨破了个小口,露出里面通样沾了灰的里衣;小脸更是花猫似的,左边一块黑,右边一块黄,连耳朵后面都蹭了些草屑,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像藏了星子。
“玩疯了?”女子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外间打了盆温水,又取来干净的布巾和替换的里衣。
孩童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嘟囔道:“他们带我去捉泥鳅了……好好玩……”
女子没再接话,把水盆放在矮凳上,示意他过来。孩童依言走到凳前,看着盆里自已模糊的倒影,咯咯笑了两声,伸手就要去玩水,被女子轻轻拍了下手背:“别动,先擦身子。”
她拿起布巾,蘸了温水,先替他擦脸。布巾碰到脸颊时,孩童下意识地缩了缩,随即又乖乖地仰起脸,任由她擦去那些泥渍。温热的布巾划过额头、鼻尖、下巴,一点点露出底下白皙的肌肤,只是靠近鬓角的地方还有块顽固的泥点,女子只好用指尖沾了水,轻轻揉掉。
“师姐,你看我今天厉害不?”孩童大概是想起了白日的趣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我捉了条最大的泥鳅!”
“嗯,厉害。”女子应着,手上的动作没停,开始解他的外袍。布巾擦过他脖颈、胳膊时,她的动作有些生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毕竟,她自幼修行,清冷惯了,这般细致地照料一个孩童,还是头一遭。
她看着他瘦瘦的小胳膊,上面还有几道被树枝划破的浅痕,心里微微一动,手上的力道放得更轻了些。温水浸过的布巾带着暖意,擦过孩童的胸膛、脊背,激起他一阵轻颤,却也乖乖地没再乱动。
“师姐,你怎么了?”孩童忽然抬头,好奇地看着她,“你的脸好像有点红。”
女子手一顿,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已的脸颊——果然有些发烫。她避开他的目光,拿起干净的里衣,声音有些不自然:“水热。”
其实她自已知道,不是水热。方才替他擦胳膊时,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白日里他在戏台前说的那句话——“等我长大了,我要娶你”。
那声音清脆又执拗,像根小针,轻轻扎在了她心上。
“他还只是个孩子。”她在心里对自已说,指尖捏着里衣的领口,试图压下那点莫名的慌乱,“童言无忌,何必当真。”
可越是这么想,那句话就越是清晰,连带着孩童方才说“要护着师姐一辈子”时的认真模样,也一并在眼前晃。她垂眸看着眼前的孩童——他正低头玩着自已的小脚丫,脚趾蜷曲着,像只小猫,眼里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哪里懂得“娶”字意味着什么。
是自已想多了。
女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的涟漪,加快了动作,替他穿上里衣,又擦了擦腿和脚。整个过程,她几乎没再看他的眼睛,只是偶尔用余光瞥见他记足的小模样,心里那份因“童言”而起的羞赧,竟又悄悄冒了头,烧得耳根都有些发烫。
“好了,穿上鞋,去床上坐着。”她把布巾扔进盆里,起身端起水盆,只想快点结束这让她心绪不宁的时刻。
“师姐,你脸更红了。”孩童坐在床边,晃着两条小腿,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累了?”
女子背对着他,端着水盆往外走,声音闷闷的:“没有,你乖乖待着,不许再乱跑。”
走到门口时,她似乎还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清澈的目光。烛火在她身后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微微发颤,像被风吹动的荷叶。她脚步快了些,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出了房间,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连通记盆的温水,一起带了出去。
房间里,孩童摸着自已干净的衣服,嘿嘿笑了两声,完全没察觉到师姐的异样,只是在心里盘算着:明天还要不要去捉泥鳅呢?
第二日的戏台前,人比昨日更多了些。锣鼓声起时,演的是《鹊桥仙》——牛郎肩挑儿女,望着云端的织女哭断肝肠,喜鹊搭成的桥在风里摇晃,明明近在咫尺,却要等到来年才能再相见。戏到高潮处,织女挥袖转身,牛郎跪地嘶吼,台下一片唏嘘,有老者抹着泪长叹:“一年一聚,这情字,太磨人了……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这话像颗石子,落进孩童耳里。他正啃着刚买的米糕,闻言停了动作,小眉头皱起,乌溜溜的眼睛看向身边的白衣女子:“师姐,‘情’是什么?他们为什么因为这个哭?”
女子望着台上渐散的鹊桥幻影,声音轻得像云:“情啊……是心里记挂着一个人,见不到会想,分开了会疼,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盼着能守在一起。”她顿了顿,怕他不懂,又补充道,“就像你丢了喜欢的糖人会难过,情,是比丢了糖人更重的牵挂。”
孩童似懂非懂,小手指着台上分离的牛郎织女:“那他们……是分开了吗?”
“是,要等一年才能见一次。”
“那……”孩童忽然转过头,眼睛里蒙着一层浅浅的不安,“师姐,我们以后……会分开吗?”
女子一怔,低头看他。晨光落在他脸上,小鼻子上还沾着点米糕屑,眼里的不安那样真切,像怕被风吹走的蒲公英。她心头微软,伸手替他擦去鼻尖的屑,指尖的温度落在他皮肤上:“不会。”
两个字说得轻,却异常笃定。
孩童眼睛瞬间亮了,像是被雨打湿的小兽忽然见到了太阳。他往前凑了凑,小身子几乎要贴到她膝头,声音清脆又执拗,盖过了周围的叹息:“那等我长大了,我就娶师姐!”
周围有人听到,又笑起来,这次的笑里多了几分怜爱——谁都当是孩童的戏言。
可女子却猛地僵住,指尖还停在他脸颊边,没来得及收回。那句“娶师姐”,和昨日戏台前的话如出一辙,却像带着更重的力道,撞得她心口微颤。
“娶了师姐,就像结了绳,谁也解不开,”孩童没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比牛郎织女好,不用等一年,天天都能在一起!”
他说得那样认真,乌溜溜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尘,仿佛这世间最牢不可破的约定,就是“娶师姐”三个字。
女子的指尖慢慢收回,垂在袖边,微微蜷起。不知怎的,昨晚的画面突然闯了进来——他光着小胳膊,背上沾着的泥被温水擦去时泛着的粉红,他仰头问“师姐你脸怎么红了”时的懵懂,还有自已当时慌乱得几乎要打翻水盆的窘迫……
那些画面和此刻他认真的小脸重叠在一起,像团温热的云,裹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耳根“腾”地一下红了,比昨日更甚,连带着脸颊都泛起浅粉。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望向戏台的方向,可台上的人影模糊一片,耳边只响着他那句“天天都能在一起”。
“人小鬼大。”她终是找回了声音,却比平日里低哑了些,带着点自已都没察觉的慌乱,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力道比往常重了些,像是想把这让人心神不宁的念头按下去。
孩童却以为她是在夸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门牙,把没吃完的米糕递到她嘴边:“师姐吃,吃了就有力气,等我长大了,一定保护你,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女子没接米糕,只是望着他亮闪闪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阳光穿过戏台的幔布,落在她素白的衣襟上,映得那抹未褪的绯红愈发清晰。周围的锣鼓声还在响,观众的叹息也未停,可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身边这孩童认真的誓言,和自已那点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挥之不去的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