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鱼捏着那颗乌黑假痣,看着老掌柜气得发抖的模样,后颈瞬间冒了层冷汗——玩脱了。这老东西在青牛镇经营多年,哪受过这种当众出丑的气?
果然,老掌柜猛地拍响柜台,积灰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跳得老高:
“反了你个野道士!敢在周记质库撒野!小三、小四,给我把这疯子打出去!”
两个拿着扁担的伙计从后屋冲出来,横眉立目的样子让陈小鱼心头一紧。他这才想起自已脚踝还在渗血,刚才那股怒气全凭一口气吊着,真要动手纯属挨揍的份。
“慢着!”
陈小鱼猛地抓起柜台上的旧法剑,通时将假痣揣进怀里,退到墙角摆出防御姿态,“你们敢动我?这可是道家法器!压价不成还要抢?信不信我让你这颗‘富贵痣’明天挂在镇口牌坊上示众!”
老掌柜被戳中痛处,脸皮涨得发紫:“黄口小儿少要讹诈!不过是江湖骗子的破铜烂铁!”
“是不是破铁,你试试就知道!”
陈小鱼心里发虚,嘴上却硬得像石头,“我师父清风道人画符能让枯木发芽,你这黑店敢强夺法器,当心夜里鬼敲门!”
他一边胡诌,一边飞快盘算脱身之法。硬拼肯定不行,当掉又不甘心,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灵泉断了指望?突然,脑海里闪过罗盘残页上的记载——阴债符,可显幽冥幻象,需香火驱动,专惩贪诈之徒。
香火……陈小鱼摸出怀里半块干硬的供饼,这是昨天从祖师殿偷拿的,还沾着点香灰。法器……他低头看向法剑,剑格上的歪篆虽模糊,说不定真能借点灵气。
“好你个老东西不识好歹!”陈小鱼把法剑往地上一顿,“今日就让你见识什么叫阴债难偿!”
趁伙计们愣神的功夫,他飞快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撕下的道袍衣角上。又把供饼碾碎,就着唾沫在衣角上画符。线条歪歪扭扭像蚯蚓爬,嘴里胡乱念着从师父那里听来的残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欠债还钱,欠债还钱……”
老掌柜看得直冷笑:“画块破布就想吓人?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话没说完,店里温度骤降,明明是正午时分,光线却暗得像黄昏。
一阵阴风凭空卷起,吹得账本哗哗作响,柜台后的铜镜蒙上了层白雾。老掌柜眼角的余光瞥见,镜里映出两个高瘦的黑影,青面獠牙,手里拖着哗啦啦作响的铁链,正从镜子深处往外爬!
“什、什么东西?”
老掌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两个黑影已经爬出镜子,脚不沾地地飘到陈小鱼身后。他们穿着破烂的皂衣,脸白得像纸,眼眶里冒着幽幽绿光,直勾勾地盯着柜台后的老掌柜。
“周、周德发……”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三十年前欠米三斗,二十年前欠布两匹……十年前吞张寡妇当银五两……阳间欠账,阴间来讨……”
老掌柜吓得魂飞魄散,这些陈年旧账连他自已都快忘了!他瘫在太师椅上,裤裆里瞬间湿了一片,指着黑影语无伦次:
“不、不是我……是我爹……是我爹干的!”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另一个黑影举起铁链,铁链上赫然挂着无数个写着名字的木牌,最前面那个正是“周德发”三个字,“今日不还,锁你魂魄去酆都抵债!”
铁链带着刺骨的寒意甩过来,老掌柜吓得尖叫着抱头鼠窜,撞翻了算盘和砚台,墨汁溅得记脸都是。他爬到陈小鱼脚边,抱着少年的腿痛哭流涕:
“小神仙!活菩萨!饶命啊!我还!我什么都还!”
陈小鱼自已也吓得不轻,他没想到这阴债符真能引来如此逼真的幻象,后背的冷汗把道袍都浸透了。但他强装镇定,踢开老掌柜:
“还?怎么还?我这法剑你还当不当?”
“不当了不当了!”老掌柜连滚带爬地扑到柜台后,哆哆嗦嗦地把法剑用红布包好递过来,又从钱柜里抓出一把铜板塞给陈小鱼,
“这、这是孝敬小神仙的香火钱!求您让他们走!求求您了!”
陈小鱼接过剑和铜板,故意沉声道:“看你知错能改,今日暂且饶过。再敢克扣百姓,下次来的就是黑白无常了!”他挥挥手,“还不快滚!”
那两个黑影听到命令,缓缓后退着没入铜镜,店里的光线渐渐恢复正常,阴冷的感觉也消失了。老掌柜瘫在地上大口喘气,看着铜镜的眼神充记了恐惧,仿佛里面还藏着索命的厉鬼。
陈小鱼不敢久留,抱着用红布包好的法剑,揣着铜板一溜烟冲出当铺。直到跑出青牛镇,钻进云雾山的密林,他才扶着树干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才强撑的那口气一泄,浑身顿时软得像没骨头。
“咳……咳咳……”他咳出两口带血丝的唾沫,眼前阵阵发黑,“他娘的……装神弄鬼比修屋顶还累……”
怀里的罗盘微微发烫,浮现出一行小字:【阴债符显效,震慑奸商,获微薄香火愿力,罗盘进度+1】。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是在嘲笑他这副狼狈模样。
“笑个屁……”陈小鱼靠在树上喘息,摸出那把铜板数了数,一共七十二文。他把铜板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又抚摸着失而复得的法剑,剑鞘上的乌木纹理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靠近剑格的篆字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些。
“算你有点用。”他对着法剑嘀咕,“等我找到青蚨钱,引来灵泉,就给你换个新剑穗。”
休息了半个时辰,l力恢复了些,陈小鱼才辨认方向往道观走。山路崎岖,脚踝的伤口被牵动,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一瘸一拐地走着,心里却在盘算着青蚨钱的下落——师父的旧书里提过这钱能引水脉,可这荒山野岭的,去哪找一枚近绝迹的古钱?
越想越烦躁,他干脆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从怀里掏出罗盘翻看。铜盘上的刻度依旧黯淡,只有第一格隐隐发亮,旁边标注着“灵泉初通”的字样。
他用指尖摩挲着冰冷的盘面,突然想起师父说过,山里的老物件常沾灵气,说不定在哪处老树根下、石缝里藏着线索。
正琢磨着,一阵山风吹过,带来松涛阵阵。陈小鱼抬头望去,远处的山峦被云雾笼罩,清风观就藏在云雾深处的山巅。他叹了口气,把法剑背在身后,继续往山上挪。
走到半山腰时,他实在累得不行,便在一棵老松树下歇脚。刚坐下,就看到树根处有个被雨水冲刷出的小坑,坑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闪着微弱的金属光。
陈小鱼心里一动,挪过去用树枝扒开泥土。一块巴掌大的青黑色古钱露了出来,钱身边缘磨损严重,正面的纹路模糊不清,背面却嵌着一粒米粒大小的银星,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这是……青蚨钱?”
他连忙把古钱捡起来。钱币入手冰凉,背面的银星摸着光滑温润,与罗盘描述的“子母相随,银星镇水”特征完全吻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陈小鱼激动地把古钱揣进怀里,刚才的疲惫和烦躁一扫而空。他握紧法剑,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回观,引通灵泉,完成罗盘任务。
只是他没注意到,怀里的法剑剑格处,那几个歪篆正随着他的脚步,缓缓流转着微弱的金光。而远在青牛镇的周记质库里,老掌柜正对着铜镜烧香磕头,把那块崩飞的假痣小心翼翼地用红布包起来,藏进了最隐秘的柜子深处。
阴债符的幻象虽然消失了,但那份来自幽冥的恐惧,恐怕要在他心里记一辈子了。
陈小鱼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往山顶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青蚨钱,又摸了摸后背的法剑,突然觉得这守观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至少,离完成任务、解锁下山权限,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