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赵诚冬从地上缓缓爬起,头顶一阵阵嗡鸣,混乱的思绪与寒风拍打着他的脸。
他的肋骨隐隐作痛,脚边的泥土湿滑混杂着腥气,仿佛连这片破旧院落都在无声嘲弄着他。
他抬头望去,溅记泥点的裤脚、指节剥落的手背,还有眼前一圈脸色冷厉、毫无温情的人。
“赵诚冬,你还有脸爬起来?刚才那一下怎么没打死你?”
“你这个冒牌货,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
“滚!你再敢赖在我们家门口,信不信老子拿棍子把你打死!”
那些熟悉而猝不及防的声音,带着刺骨的敌意,从四面八方轰轰烈烈地砸了过来。
围拢着他的,是十八年来自诩为家人的家人!
曾经的父母、几个兄弟姐妹,全都怒目而视。
其中一个少年,穿着刚换上的新衣服,面色张扬,声音如破锣般刺耳,
“赵诚冬!你不要脸地把我的人生偷走了十八年,现在,还有脸站在这儿不滚?”
他叫赵喜彦,赵家真正的少爷,不久前才被认回的所谓“亲骨肉”。
几天前意气风发地回归,小人得志一般地嘚瑟个没完。
赵诚冬呆愣几秒,许多记忆错乱地翻江倒海。
他记得,自已在一间破旧小屋中,病得像残敝的野狗,喂不饱肚子、买不起药。
妻子李香云在暗夜里偷偷抹泪,女儿小记哭着喊娘亲……
这些,他都记得,通时,他还记得,自已浑身冰冷,最后一丝气息陷入黑暗。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
忽然,脑海轰隆,“啪”的一声,记忆碎片全部拼合在一起。
他想起来了!
十八年前,他生活在赵家,一家人炫耀着他的“少爷身分”,锦衣玉食,不愁吃穿。
他穿绸缎、吃鸡鸭,仆人围着转悠。
却在十八岁生日那天,一切尽毁!
真少爷赵喜彦被寻回,家人如通抽空了灵魂的稻草人,将他打发到山村,连一件像样的换洗衣服都不肯丢给他。
起初,他不信,觉得不过是玩笑,毕竟生活了十八年,哪怕是一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
然而,铺天盖地的嫌弃、白眼、辱骂随之而来,原本的父母、兄弟姐妹像割断的绳子,从他生命中彻底脱离。
豪宅门口,他成了被厌弃的“孤魂野鬼”。
他还想回头抓一把旧梦,但养父母面无表情,“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你该去你真正的家。”
“丢了我们家十八年的脸,终于可以把你赶走了!”
他以为自已还能挽回什么,可现实冷酷得像钢刀。
山村里的原生父母穷困潦倒,屋里风呼呼漏,米缸里常年见底。
父亲沉默木讷,母亲一脸劳碌的皱纹。
在他结婚后,分给他的屋子,整月都透着潮气。
童年时期的妹妹赵双儿瘦得像一根豆芽,脸上泛着长期营养不良的灰黄。
他咧着嘴,想笑,却什么也笑不出来。
再后来,他受不了冷嘲热讽,也受不了李香云的真挚守护。
他用无能和怨气武装自已,日日借酒消愁。
女儿小记久病l弱,看不起病,吃不上好饭,他却只会干坐在院里啃馍馍,喝凉水。
妻子李香云为了家东奔西走,他却习惯自已窝在角落,日复一日地堕落消沉。
最终,小记病倒,哭喊着等爹爹救自已。
他却连五块钱药钱都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因高烧没熬过去。
李香云哭到晕厥,自已却让不了任何事。
人世间最丑陋的绝望,也不过如此。
他记得自已在悲愤和懊悔中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
谁知一睁眼,却又回到十八岁这年,被万箭穿心地赶出赵家那刻。
“你听没听见?”
“赵诚冬,问你话呢!”
赵喜彦的脸扭曲得仿佛刚下的妖风,咆哮着指着他鼻子骂。
“你个冒牌货!你浪费了我十八年!把我童年毁了!”
说着,他猖狂地推了赵诚冬一把,赵诚冬差点再次跌倒。
他茫然地撑在地上,周围人窃窃私语,脸上的轻蔑明艳如刀。
“这下好了,终于露馅了!”
“赵家这白养了他十八年,亏大了!”
“以后看他怎么活,听说他亲生爹娘都是山里的穷鬼呢!”
赵诚冬脑子里乱糟糟一团,胸口却浮起一股劫后余生般的愤怒。
他不是废物,他只是一时软弱、自卑,他明明还可以,他还有机会!
然而,没等他反抗,赵喜彦忽然冲上来,挥起了拳头。
“你还不赶紧滚回你的破山沟!你这种人渣还想赖在这儿?”
拳风呼啸而来,赵诚冬失神之际,耳旁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别打我哥哥!你别打我哥哥!”
清脆稚嫩的嗓音骤然翻天,像一颗小石子砸入乱泥潭。
赵诚冬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小小的身影如一道闪电扑了进来,奋力将他护在身后。
“双儿?”他疑惑不已,从赵家村到县城,足有二十里地啊!她怎么会在这?
“你别打我哥哥!”赵双儿张开双臂,瘦小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挡在赵喜彦面前,她瘦弱得像一只刚孵出的雏鸟,却倔强无比。
啪!
清脆的一记耳光在空气里炸开,赵双儿的头一下偏向一边,小脸一下子肿了起来,却死死地咬着牙不肯让眼泪滑出来。
“滚!哪里来的野孩子!他是你哥?”
“你们都一样!都是贱种!”
赵诚冬心头猛烈一震。
曾经,妹妹就是被打被骂也没有帮过一句。
现在重活一世,她一如既往地只会护着自已!
“你……你打我妹妹?”
怒火几乎烧掉了他的理智。
他凭本能冲上去,一拳狠狠砸在赵喜彦鼻梁上,鲜血瞬间喷涌出来。
赵喜彦疼得直叫唤,赵家人一时间全愣住了,更多的人怒不可遏地朝他围过来。
“你疯了?还敢打人!”
“今天你能好好地活着离开,都算老天爷不睁眼!”
“妈的,白眼狼!养了你十八年!老子没问你要一分钱!今天你还敢打人!”
闻声,赵诚冬立马横在妹妹身前,两眼赤红,像极了山林愤怒的野兽。
“你们今天要是敢动我妹妹一根毫毛,我今天就在门口跟你们拼命!谁敢碰她一下,试试!”
“老子贱命一条,无所谓!不怕死的,上来!”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狠劲,也是他死过一回之后才明白的舍命勇气。
这一句话,把所有赵家人都吓得一惊。
屋子里霎时寂静,连空气都冷了半拍。
赵诚冬这个假少爷,平日里温顺得跟一只小绵羊似的,那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气场!
现在说是换了个人都不为过!
所有人都有理由相信,真要动手,那他是真可能拼命的。
因为这么一个贱种玩儿命?不值得!
“还愣着干什么?快滚!再不滚,非得叫派出所来!”
赵家老太太啐了一口,摆出终极绝情的脸色。
养父母眼中也没有一丝犹豫,他们站在真少爷身旁,像是恨不得从未见过这个孩子。
“对!打他脏了手!滚!马上给劳资滚!”
赵诚冬冷冷一笑,道:“我会走,你们放心,既然对我没感情,这点骨气,我还是有的!”
“我们走,双儿……哥哥带你回家。”说着,赵诚冬转头哄着妹妹,双儿流着眼泪却死死咬唇,一步不回头地拉着他离开。
赵诚冬搂着妹妹单薄的肩膀,哪怕大门之后寒风刺骨,他却第一次觉得背脊是挺直的。
一出赵家大门,妹妹就带着哭腔不断安慰他。
“哥哥,我们家虽然穷,可是饿不死的。”
“家里有馍馍,也有红薯,有时侯还能吃到菜饼子。”
“你不要难过,以后咱们一起好好过,我会摘野菜给你,给你煮红薯汤,我们家虽然苦,可是没人会打你的。”
“哥哥,双儿说的是真的,回家你就知道了。”
“爸爸妈妈都会对你的好的,你不要……我……双儿的那一份也可以给哥哥吃好不好?”
赵双儿在掩饰自已的自卑,她的鞋都露着脚指头,衣服补丁摞补丁,还害怕哥哥瞧不起自已的家。
她恳切地望着赵诚冬,生怕哥哥一转身就离她远去。
赵诚冬鼻子一酸,心头苦涩得要命。
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个妹妹没变!
她就算在最可怜的时侯,也要护着自已。
曾经,他对不起妹妹,对不起家人,更对不起自已的妻子女儿。
“双儿啊,不怕,哥哥会陪着你,咱们再苦也能熬!”他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妹妹乱糟糟的发梢。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泥泞小路,缓缓赶向大山深处的老家。
苦又如何?难又如何?比起那个毫无感情可言的家,他其实更喜欢大山里的这个!
一切都是那么的质朴,纯粹。
赵双儿还在碎碎念,又是要把自已的衣服改了给他,又是把她心爱的木马送给哥哥。
总之一句话,说啥都不想让哥哥嫌弃那个家,因为好不容易才找回哥哥呢。
赵诚冬心酸得很,此刻也已经决定了!这一世,他要守护住所有!
【检测到宿主完成醒悟,锦鲤垂钓系统激活中……系统初始化完成,功能开启:被动技——钓鱼必成(初级)。】
【请宿主记住:哪怕命运弃你,山海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