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过数日。
凌迟星回国其实没什么事可干。无非就是练练琴，闲的话就找谢颂然聊聊天。
谢颂然倒也无所谓，反正他是属于不务正业的那种：“哎，对了，我妹让我问问你那个演奏会有没有多余的票？她想去看来着。”
“当然有，备着呢。明天去你家给你？”他顿了顿，“亭鱼有没有朋友要一起？”
演奏会定在下周六，应该都会有时间。再说这票虽然不及娱乐圈热门歌手演唱会的票难抢，但确实也是不好抢的。
“啊，等会儿我问问。谢亭鱼！”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切换成清亮的女声，带着雀跃的节奏：“喂，迟星哥。都怪谢颂然不让，我前几天都没能去接你，结果还要麻烦你。对了，没有别的朋友啦，我和谢颂然一起就行。”
“我？！”听筒里传来谢颂然带着不可置信意味的声音，“我什么时侯答应和你……”
谢亭鱼毫不留情的打断，嘲讽意味极深：“你也是该多去这些高雅场所洗洗脑子。”
“谢亭鱼！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哥。你能不能对你哥有点礼貌？！再说我去也不会和你一起的！”
“就大几分钟你也好意思说你是我哥。”谢亭鱼对着他让了个鬼脸，“反正你要陪我。不然我就跟妈妈告状，就说你常常大晚上的偷摸出去不知道干什么！”
“我靠谢亭鱼你敢……”
电话“嘟”的一声挂断。
凌迟星无奈扶了扶额。这对兄妹真是……
叮——
手机毫无征兆的再次响起，凌迟星以为是谢颂然有什么事忘了说。不紧不慢的又拿起来。
却在看清楚的一刹那仿佛浑身血液停滞。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依旧还在用以前那个头像——一片黑中带了些容易令人忽视的白色细点。
还是evill，昵称也没变。凌迟星眸光微动。
这个头像和昵称都是在他俩七年前认识不久后改的，在一起后凌迟星曾无意间问过他有没有什么含义。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红了耳垂，掩饰般转过头，过了许久才别扭的开口：“以后再告诉你。”
可惜他到现在还不知道。
——
他回过神，随手在好友申请处勾了通意。
不一会儿，对面发来一个句号。
幼稚。
凌迟星礼貌回了个“？”对面就不再发信息了，凌迟星等了半晌，半晌后把手机熄了屏。
——
金色的夕阳透过音乐厅高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在深红色的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舞台上那架漆黑的斯坦威三角钢琴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琴盖已经打开，像一只等待起飞的黑色翅膀。
音乐厅里人声渐起，却又保持着某种克制的音量。
观众们陆续入场，衣服摩擦发出窸窣声响。
前排一对年轻情侣正举着手机自拍，女孩的珍珠耳环在灯光下一闪一闪。旁边坐着一位白发老者，正专注地阅读节目单，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过道另一侧，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不停地扭动身l，被母亲轻声制止后，撅着嘴安静下来，但眼睛仍好奇地四处张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香气——昂贵香水、皮革座椅和印刷精美的节目单油墨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听说他这次会演奏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压低的女声道，“我特意从原州赶来的。”
“我更喜欢他诠释的德彪西，”另一个声音回应道，“上次在金色大厅”
声音渐渐低下去，化作一阵轻微的赞叹。
人们调整坐姿，咳嗽声此起彼伏，然后很快归于寂静。
最后一缕阳光也从窗户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舞台上渐亮的聚光灯。
那束光正好笼罩在钢琴上，黑色的漆面反射出星辰般的光点。观众席完全暗了下来，只剩下安全出口微弱的绿色指示灯。
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依然空着——那是每次凌迟星演奏会都会留下的座位。
那个座位旁边两个位置上坐着凌知序和景倾。
全场鸦雀无声。连那个好动的小女孩也一动不动，睁大眼睛盯着舞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架空荡荡的钢琴上，等待着那个身影的出现。空调运转的细微嗡鸣成了唯一背景音。
悬挂在音乐厅上方的水晶吊灯已经完全暗下来，只剩下几颗小灯如星辰般闪烁。
就在这凝固的瞬间，舞台上的灯光忽然变换了角度，一束更强的光打在舞台左侧的入口处。
观众席上响起一阵克制的吸气声。所有人的身l都不约而通地微微前倾，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
钢琴家即将登场。
——
海报上的凌迟星穿着纯黑西装，指尖悬在琴键上方三厘米处，像在等待某个未落下的音符。
楼祈站在音乐厅廊柱的阴影里。当时挑座位时他的目光扫过座位表，最好的位置就在舞台正前方，能看清演奏者睫毛的颤动。
他却在点确定的一瞬间改了主意，选择了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
开演前半小时，他看见凌知序在贵宾席放下一杯蜂蜜水。这个习惯从高中延续至今：凌迟星每次弹琴之前总要喝这个。
楼祈下意识摸了摸大衣口袋，里面躺着盒薄荷糖，包装纸已有些泛黄。
——
凌迟星缓步走上舞台的那一刻，整个音乐厅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
他身着黑色礼服，领结端正，步履沉稳而从容。
舞台的聚光灯追随着他的身影，在黑色的钢琴前投下一道修长的剪影。
观众席的灯光渐暗，只剩下无数双期待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
黑白分明的琴键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像一片等待被唤醒的梦境。
他的指尖悬停其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打破这紧绷的宁静。观众们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仿佛连心跳都放轻了节奏。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音乐尚未开始，却已让人感受到它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