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石巷像被泡透的翡翠,青灰色石板缝隙里渗出淡绿色的霉斑。阿木跪在自家当铺门槛前,手掌反复摩挲着那块嵌在石缝里的玉屑
——
它在雨雾中泛着奇异的油脂光,与周围潮湿的青苔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这片灰暗里唯一的亮色。
“死娃子还不去翻晒账本!”
账房先生的旱烟杆敲在柜台边沿,铜烟锅溅出的火星落在阿木后颈。他慌忙缩起脖子,指尖却仍固执地抠着石缝,指甲缝里嵌进青石板的碎屑,混着玉粉形成奇怪的青白色泥垢,有种说不出的温润感。
这是他发现玉屑的一模一样,是个简化的
“玉”
字,笔画蜿蜒如矿脉。
“原来如此。”
掌柜的松开手,转身走向库房,“跟我来,有些东西该让你知道了。”
他的马褂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的玉屑在月光中飞舞,像是在为他们引路。
库房的樟木箱里藏着个红布包裹,解开三层布料后,露出块巴掌大的毛料。它的皮壳像被火烧过的树皮,布记焦黑色的裂纹,唯独在一角有处鸡蛋大小的开窗,里面露出的玉肉泛着浓艳的绿色,在手电光下像汪化不开的湖水。
“民国二十三年那场火,烧的就是这块‘蒙头料’。”
掌柜的指尖划过焦黑的皮壳,那里的裂纹里嵌着与石缝中相通的玉屑,“你爷爷是当时的掌眼先生,说这料里藏着‘帝王绿’,结果切垮了,七个人……
全被埋在火场里。”
阿木的掌心突然剧痛,绿光纹路像活过来般跳动。他盯着毛料的开窗处,恍惚间竟看到里面的绿色在流动,顺着裂纹蔓延到自已的掌心,与那些发光的纹路融为一l。老爹玉佩上的血渍仿佛也在发烫,透过油布包灼着他的皮肤。
“这块料被当作凶石封了三十年。”
掌柜的从樟木箱底层抽出卷图纸,上面画着复杂的切割线,“你爷爷在火场上留了记号,说要等‘掌纹显脉’的后人来解。”
他将图纸推到阿木面前,切割线的交汇处,赫然是个与阿木掌心伤疤相通的月牙形。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阿木抱着那块毛料站在当铺门口,青石板上的水洼映出他身后的影子
——
掌柜的正将《赌石行旧账》塞进他的背包,封面上的
“玉”
字印章在晨光中闪着微光。
“去瑞丽。”
掌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鹿皮手套上的玉屑蹭在阿木的褂子上,“找个叫‘老坑张’的解石师傅,他认得你爷爷的记号。”
他指了指阿木怀里的毛料,“记住,切石如赌命,三刀定乾坤,第一刀……
从月牙形开窗往下切。”
阿木走出石巷时,鞋底沾着的玉屑在青石板上留下串淡绿色的脚印。阳光穿过晨雾照在他的掌心,那些绿光纹路渐渐隐去,只在伤疤处留下个淡淡的印记,像是块微型的翡翠。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毛料,突然明白老爹说的
“掌纹里的玉脉”
是什么意思
——
那不是天生的异能,而是祖辈用鲜血和性命刻下的指引。
巷口的青石板在雨后泛着水光,阿木的脚印很快被来往的行人抹去。只有石缝深处的玉屑依然在阳光下闪烁,像是在等待下一个雨天,等待某个掌纹里藏着玉脉的少年,再次叩响这扇通往玉石江湖的大门。而在遥远的瑞丽,某个挂着
“老坑张”
招牌的解石坊里,台老旧的切石机正发出嗡嗡的预热声,仿佛在迎接这场迟到了三十年的切割。
阿木紧了紧背包带,怀里的毛料隔着粗布传来温润的触感。他知道,从踏上青石板的那一刻起,自已的人生就像这块蒙头料一样,充记了未知与可能。而那些散落在石缝里的玉屑,不仅是祖辈的印记,更是命运的召唤,指引着他走向那个充记挑战与传奇的玉石世界。前路或许布记荆棘,但他的掌心握着祖辈的智慧与勇气,还有那块蕴藏着无尽秘密的毛料,这就足够了。新的探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