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文华殿,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龙涎香。
赵晗按例来此为赵祯进讲经史,只见他身穿墨绿官袍,手持经卷,立于御案之侧。
赵祯今日则是一身淡黄常服,发间的玉冠泛着温润的光泽,比起往日,面上更添了几分慈爱与欣慰。
待进讲结束,赵祯并未让赵晗离开。
若有所思的望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昨晚自己批阅过的一份奏章。
暗自思肘片刻后,决定以此来考考他。
于是乎,赵祯故作闲话道:“今日所讲《尚书·无逸》中:先知稼穑艰难一句,朕倒想起个现成例子。”
“两浙连日干旱,蝗灾更盛,以秀州最为严重,昨日特上奏章,祈求朝廷增派粮食六万石。”
“若将此议交给你来决断,当如何处置?”
赵晗闻言,心头骤然一紧。
他知道官家这是在考校自己的才能,若是回答不妥,惹到官家不快,被降职发配苦寒之地为官可是大有人在。
于是乎,他稳了稳心神,略一沉吟,郑重开口道:“六万石粮食看似数目,背后却是百万黎庶的性命。”
“然秋收在即,虽说收成比不得往年,可至少能让百姓熬过这个冬天。”
赵祯眉头一挑,目光微凝,语气里透着几分意外。
“以爱卿的意思,朕是不该下旨拨粮了?”
赵晗声音沉稳而坚定,拱手道:“回官家,的确不该直接拨粮。”
此话一出,殿内骤然一静。
一旁的张茂则心头一震,忍不住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官家神色。
这位以仁治天下的官家,最见不得的便是黎明百姓受苦。
殿下竟直言拒拨赈粮……怎么好端端的要自己往枪口上撞……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回答。”赵祯深吸一口气,直直盯着赵晗。
赵晗深深一揖,“臣以为不单不该拨粮,还应趁早抬高粮价。”
赵祯眉头不禁拧的更深了。
“还望官家听臣细细道来。”
“两浙遇大旱与蝗灾,粮价必定大涨。”
“当地官府可趁早以高于市价收购粮食,粮商逐利,见有利可图,定会不辞辛劳从湖广、江淮等地调粮入两浙。”
“还可命令各州县设立专门的粮食收购点,给运粮商人发放通行凭证,并免除他们沿途的商税。”
“待粮食源源不断涌入两浙,粮价自然会回落,即便有些粮商意图囤货居奇,那也无妨。”
“届时官府可以开仓放粮平抑价格,并且新粮不断运来,囤货的粮商们若不低价抛售,粮食就只能烂在仓库内。”
“此外,还可鼓动两浙的商贾富户大肆吃喝玩乐,广修园林,开造画舫。”
“此举一来快速回笼他们手中的游资,避免涌入粮食市场兴风作浪。”
“二来可为受灾百姓提供些许生计。”
“此乃微臣拙见,惟望官家明鉴。”说罢,赵晗从容拱手,眉目间不见半分忐忑。
赵祯手指在案上轻叩着,脑中快速推敲此法的可取之处。
片刻后,他向赵晗投去尤为欣赏的目光,“好啊,此举甚好!既不伤朝廷根本,又可活百万生灵!”
“就按你说的这么做,若两浙灾情得以顺利缓解,朕必有厚赏!”
赵晗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从容答道:“臣不过尽本分而已,能替官家分忧,已是莫大恩荣。”
赵祯斜眼看着他,恍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朕记得你似乎还不曾取表字?”
“回官家,臣的确还不曾取表字。”
本朝男子的表字大都会在弱冠之年,由家中长辈或者授业恩师来取。
也有些会因科考、仕途等原因提前五六年。
像盛长柏十三岁时盛纮就为他取了表字——则诚。
盛纮的表字修谨,是老太太当年亲自为他所取。
“既如此,不如朕今日就赐你一个表字吧。”赵祯微微侧首,目光温和的落在赵晗身上。
心里不停的寻思着究竟什么样的表字才合适自己这个麒麟儿。
赵晗闻言,顿时一怔,忙拱手道:“微臣惶恐,能得官家赐字,实乃三生有幸!”
殿内一时静默。
片刻后,赵祯抚掌轻笑,“有了!”
“《周易》有言:大哉乾元,万物资始。”
“元代表天地之始,万物之本,你的表字,不如就叫“承元”二字如何?”
赵晗拧了拧眉头,小心翼翼道:“官家,这两个字未免有些过重了,微臣只怕……”
不等他说完,赵祯笑着开口打断,“过重?朕倒觉得很适合你。”
他眼中闪烁着期许的光芒,心中暗道:承天地正道,继往开来!朕望你今后能不负此名!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躬身入殿道:“禀官家,皇后娘娘求见。”
赵晗低了低头,拱手道:“官家,可要臣先退下?”
“无妨,你就在这儿呆着,朕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不多时,便见曹皇后头戴鎏金凤冠,身穿藏青色凤袍,内搭橘红云纹罗衫,尽显雍容华贵,在一众宫女簇拥下,端的是母仪天下的气度。
曹皇后虽已四十有余,可因保养得当,肌肤莹润如玉,眉目间仍可见当年的风韵。
赵晗见状,忙整衣冠,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曹皇后微微颔首,目光在赵晗身上略作停留,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平身吧,本宫听闻官家近来常召你讲学,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出众的。”
“多谢娘娘。”赵晗平身后,规规矩矩的退至一旁。
曹皇后迈步来到赵祯身前,轻声道:“官家前几日说过想喝臣妾亲手炖的莲叶羹,今日臣妾特意送过来,官家快趁热尝尝。”
赵祯看着案前莹润如玉,尚冒着袅袅热气的莲叶羹,微微笑道:“难为皇后还记在心里。”
“赵大人也一块来尝尝吧。”曹皇后突然看向赵晗。
赵晗眼下闪过一抹惊讶,小声道:“娘娘,这……只怕不大合适吧……”
曹皇后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意。
“无妨,赵大人深得官家器重,总不能在这里连碗羹汤都喝不上。”
(知否的曹皇后有点老了,图片是清平乐里面的曹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