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端坐席间,神色从容不迫,一袭靛青色锦袍衬得人如修竹,搁置在一旁的茶盏氤氲着袅袅热气。
“赵大郎?我在汴京为何从未听过这号人物?”梁晗一遍遍在脑中回想。
他打小就生活在汴京,又喜好附庸风雅,大大小小的诗会参加过不下数十次。
汴京的才子们他早就结识了个遍,可眼前这位有如此大才的赵大郎,他竟然毫无半点印象。
正当众人心中疑惑时,赵晗站起身,正声道:“在下扬州人氏,为春闱而来。”
“方才那首诗,不过是即兴所作,望诸位多多海涵。”
梁晗上下打量他一眼,自顾自道:“原来是进京赶考的举子,难怪我没见过……”
“即兴所做,好一个即兴所做,扬州当真是卧虎藏龙,竟有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
“老夫上次听到的好诗也是扬州学子所作,那首诗名为《咏梅》,细品起来,还要略逊你一筹啊!”
一名老儒生感慨连连,心中暗道:此次春闱,此子必定名列前茅!
赵晗脸不红心不跳道:“实不相瞒,《咏梅》也是在下所作。”
老儒生握着酒盅的手微微一颤,下一秒,身上衣袍已然被溅湿。
满座宾客顿时骚动起来,脸上写满惊讶与恍然。
又见绘春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赵晗身侧。
毕恭毕敬的行完礼后,柔声道:“赵公子,我家娘子请公子进雅阁。”
“太好了!我就说以赵兄你的诗才,定能得到魏行首的青睐!”
顾廷烨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迫不及待就往雅阁的方向走。
“顾二公子请留步,我家娘子只请了赵公子一人,你去凑什么热闹?”绘春毫不留情面的将顾廷烨拦下。
顾廷烨深吸一口气,“我与赵兄结伴而来,现在自然也要一块去雅阁!”
“顾二公子莫要胡搅蛮缠,若惹的我家娘子不高兴罢演一段时日,只怕很多人都会记恨上顾二公子你。”
魏行首小令唱的极好,莫说汴京,在整个大周也是数一数二。
城内不少王公豪族每到宴请贵客时,不惜花费重金也要请魏行首去演奏上一曲助助兴。
广云台能在汴京众多秦楼楚馆中称为翘楚,也全都靠魏行首在撑着。
若她罢演,只怕顾廷烨今儿根本走不出广云台。
“你……”顾廷烨伸手指了指她,满心不情愿的回到席上坐下。
在绘春的引领下,赵晗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步入雅阁。
“赵公子。”魏行首朱唇轻启,伸出纤纤玉手替赵晗斟了一杯酒水。
二人相对而坐,相比起魏行首,赵晗此时倒显得有些局促了。
“赵公子还不曾为诗题名呢,不知可愿在此留下墨宝?”
说罢,魏行首倾身向前,递来一张带有淡淡墨香宣纸,纸上是两排娟秀的小楷,正是方才赵晗即兴所作的诗句。
赵晗微微凝眸,提笔写到:木兰花·拟古决绝词。
看着苍劲有力的字迹,魏行首眸光微动,莞尔一笑道:“还有件事情想问问赵公子,我可否在广云台演奏这首小令?”
对于此提议,赵晗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首词一旦经过魏行首的演奏,只怕用不了半个月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自己身为作者,自然也跟着沾光,说不定还能借此在文坛崭露头角。
“当然可以,届时在下定亲自前来观赏。”赵晗面带笑意,举手投足间礼数周全。
魏行首看他的眼神也不由得变了些,眼波流转间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赵公子芝兰玉树,文采斐然,为何会与顾家二郎在一块儿?”
“他可是汴京出了名的纨绔,与他在一起,只怕会带累坏你的名声。”
魏行首深知清流们对名声是何等的看重,她担心赵晗是被顾廷烨蒙蔽,于是好心提醒道。
“魏行首多虑了。”
“顾二郎他秉性纯良,重情重义,至于名声一事,那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他与传闻中有很大的不同。”
魏行首轻点鹅首,可她却看不出顾廷烨究竟有什么不同,又见赵晗这般信誓旦旦,只好道:“是小女多虑了。”
“公子今后叫我清韶吧,我其实并不喜欢行首这一称呼。”
行首是对青楼头牌的尊称,能担得上行首二字的,都是才貌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说到底还是身处贱籍,逃不出一个妓字。
文人墨客们捧得再高,也不过是风月场中的玩物。
“好,清韶姑娘。”赵晗轻唤一声,魏行首指尖轻轻一颤,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真心的笑意。
——
与此同时,扬州,盛府。
盛纮这会儿已经收到盛维送来的书信,他从衙门回来后,便将此事告知王若弗和盛老太太。
“我的天爷,没想到去汴京的路上还能碰到水贼!”
“官人,咱们出发时可定要多多带些个护卫。”王若弗柳眉紧蹙,不禁对于举家进京一事多了几分担忧。
盛纮点头如捣蒜,他也是个怕死的人。
“那是自然,我已经吩咐人去武行了,家丁们都是些花拳绣腿,带再多也没用。”
“维大哥还在信中说,赵晗射艺惊人,对付水贼百米之外箭无虚发,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儿郎。”
“我与他相识三年竟不知道他还会武。”
说到此,盛纮眉头舒展,眼角堆起层层笑意。
盛老太太轻声道:“那孩子打眼一瞧就不是个文弱的书生,俗话说君子六艺,可真能全都涉猎的,实在少之又少。”
“母亲说的是。”盛纮笑着应声。
提到君子六艺,盛老太太不禁想起女子八雅这四个字。
八雅包括: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她沉了沉眸,权衡片刻后,将目光放在王若弗身上。
“京城不比扬州,天子脚下,五品官还没护城河里的绿毛龟稀罕。”
“咱家四个姑娘也该好好学些个规矩了,免得到京城叫人瞧了笑话。”
“尤其是华儿,将来赵大郎入朝为官,她少不得要和命妇们打交道,多学些规矩总有用到的时候。”
王若弗连连点头,“母亲说的对,我也正琢磨着此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