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忽明忽暗,映照在明疏桐白净如玉的脸孔上。
听到他的求婚,她眸光沉静似水,竟不见半分欢喜,相反,那冷静到极致的眼神令人心底发寒。
五年不见,她怎变得如此陌生。
江淮望着眼前的人,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他们从陌生人一步步走向彼此,如今他却惊觉自己竟读不懂她的眼神。
那双曾经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是结了一层冰,将他拒之千里。
他注意到她比从前更瘦了,锁骨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突出,整个人仿佛一碰就会碎。
江淮刚要开口,明静已像一阵裹挟着刀片的旋风冲来,一把将明疏桐拽到自己身后。
“你算什么东西?”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淬了毒,恶狠狠在院中炸开了花:
“五年前,你拍拍屁股就走,留小桐发疯似的翻遍整座城,高烧到四十度,差点把肺烧穿。现在倒好,西装革履地跑来提亲?我呸——”
一口唾沫落在江淮鞋尖,溅起细微的尘埃。
省状元又如何?
月薪两万又如何?
没权没势的穷小子,连给明家提鞋都不配。
当初大嫂睁只眼闭只眼同意他们交往,她明静却是坚决反对的。
小桐有个当领导的爹,想嫁进豪门都绰绰有余,何必在淤泥里捡石头?
这不,后来的她嫁得多好!
江淮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沉而稳,想解释:“静姑姑,小桐,五年前我——”
“闭嘴!”
明静厉声截断,眼尾扫过两个保镖模样的男人,“还愣着干嘛?把这擅闯民宅的狗东西扔出去!”
壮汉逼近时,江淮不退反进,目光越过明静,直直锁住明疏桐,有力地叫道:“这是我和小桐之间的事,旁人无权置喙。小桐,你倒是说句话呀”
他有点急了。
明疏桐一直沉默不语。
“旁人?我算什么旁人?我是她亲姑姑。”
明静冷笑,指尖几乎戳到他鼻梁,“就凭你间接害死我大嫂——小桐的妈,你就该滚得远远的!关门!他敢嚎一句,立刻报警!”
江淮因为那句“你间接害死了我大嫂”,惊呆当场。
那两个壮汉趁机将人架住,轰了出去。
铁门“咣当”合拢,像一记闷雷滚过天际。
“明疏桐,谁让你出来的,回去继续跪。不准再理会这个小流氓。”
明疏桐被姑姑推搡着。
可这次,她纹丝不动。
老太太闻声赶过来,见此情此景,怒不可遏,当场咆哮:“反了天了,反了天了,竟敢逃避惩罚,关回去,来人,马上将人关回去”
明疏桐开始反抗,眼底烧着二十年积压的怒火,尖叫道:“吼什么吼?你有什么资格罚我?这么多年,我做错什么了?”
“大妈妈是因为救我妈,才心脏病发的,但那是她本身就有病,这不是我妈的责任。你没资格审判我妈。”
“二哥爬树摔死时,我才三岁,出事时你们这些监护人在干什么?砍了树就能掩盖你们的失职吗?心理扭曲的是你们。”
“错不在我,从今往后,你们休想让我再跪。滚开!”
她奋力推开想要控制自己的姑姑。
老太太气得直吼:“快,你们上去,把她给我按住。押回佛堂,马上押回去!”
那两个赶走了江淮的壮汉,冲明疏桐逼过去,轻易就将她摁住了拖走。
明疏桐根本就挣不脱。
佛堂的门在她身后重重阖上,檀香与蒲团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她胸腔发闷,而生出绝望。
耳边,老太太的拐杖重重地敲在青砖地上,笃笃如催命鼓点:
“跪下,给我跪下,一个有夫之妇,竟敢跟着野男人跑?明家的脸要被你丢尽了!”
明静让人将她按跪在佛龛前,声音像淬了冰渣:“他当年抛弃你,如今你还要倒贴上去?明疏桐,你忘了你妈怎么死的?恋爱脑也要有个限度!”
这一喝问,令明疏桐莫名哆嗦了一下。
母亲的死,是她心头永远的痛。
五年前的某个晚上,她失恋后精神恍惚,梦见江淮在巷口等她,便赤着脚就冲了出去。
绿灯,横穿马路时,有车失控撞上来。
母亲追出来,推开了她,自己却被车灯吞没。
医院里,脑瘤破裂的报告像一张死亡宣判书,令她哭成了孩子。
母亲却笑着帮她擦掉眼泪,安抚道:“别自责,瘤子早长了,位置不好,本来就活不长了,不是你的责任,要放过自己,懂吗!至于小江,忘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