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
百姓夹道欢迎,江宁坐在轿撵中回望京城。
远处的菜市口空无一人。
可她还是看见了被斩首的陈子期、陆归鸿、李沐斯,和她叫了一辈子却毫无血缘关系的父亲,江光福。
明明曾经都是京城风头正盛的人,此刻人头落地的瞬间,都无人在意。
“后悔吗?杀了他们。”
岱青凑上来,嘴里还咬着她做的栗子糕,腮帮子都鼓起来,像仓鼠崽子。
怎么看都凛冽的人,也有如孩童的一面。
“不后悔,留着他们再杀我一次吗?”江宁伸手摸着他还没愈合的伤口,“还疼吗?”
岱青失笑,摇头。
“可是岱青我会疼,下次不要这样了。”
她夺走他手中的栗子糕,惹得岱青扑上来,马车轻颠,两人撞红了鼻尖,却在看见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是。
“玉佩呢?我今早醒来发现不见了,你弄到哪里去了。”
“丢了。”
车帘被风卷起,这一幕落在流放的苏涟舟眼里,他红了眼。
江宁曾经也是这样看着他的,只是他弄丢了。
北疆的婚礼定在春三月。
岱青躲躲藏藏几月,在新婚前一日,送来一件和母亲绣的大差不差的嫁衣。
“我绣的不好,但”
江宁吻住她,“很好,我很喜欢。”
拟态而非求真,他有这个心,就比什么都好。
婚礼当日。
车马绕着毡房三圈,岱青牵着江宁越过两堆旺火,倒不是什么恶意的习俗,只是北疆广袤,火神会保佑这里的百姓,也会保佑新婚的夫妇爱情纯洁,生活幸福。
在篝火的载歌载舞里,岱青为江宁带上哈达,笑着承诺,“江宁,明年北疆的雪会比京城的更大。”
“能漫过你我。”
江宁笑了,“把你盖成个老头子便好了。“
热烈的鼓声和乐声中,无意她的亲人,江宁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北疆王身子不好了,已经决定死后王位传于岱青。
成婚后的第二年,北疆王死了。
岱青继位后第一年,江宁怀孕了,岱青成了小尾巴,整日看着江宁,将她当成易碎的瓷器。
部落的首领感叹,”王上,这女人生孩子就跟吃饭一样,别担心。”
对待臣子一向敦厚的岱青竟一道斩下那人的半截衣衫,又将人削职。
江宁听到后,扶额叹息。
可惜,她的话被岱青堵了回去,“我本就无意当这个北疆王,等你生下孩子,孩子大些,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叫他来做。”
“我带你去北疆各处逛逛,去看。”
江宁翻了个白眼,“你就是个昏君。”
虽这样说,可岱青处事认真,这一年内,培养了三四个亲信,对他死心塌地。
八个月后,江宁生产,她没生过孩子,见血流出来,怕的直哭。
岱青抓着她的手陪着,任凭江宁一口咬在他胳膊上鲜血淋漓,“岱青,我就生这一个,我就生这一个!”
“好好好,就这一个。”
熬了四个时辰,她没哭,岱青哭的差点昏死。
孩子在她怀中放声大哭时,岱青哭的比孩子还大声。
帐外一是分不清,是谁在哭。
江宁看着这一幕,心里被一双手稳稳拖出。
上一世她苦苦追寻的人从没正眼瞧过她的苦痛,甚至血崩难产,那人的伤心和难过都是装的,心里记挂着都是另一个人。
她抱住岱青,“别哭了,岱青,我没死呢。”
岱青心疼地拭去她脸上的汗珠,“岁岁年年,我们都要在一起。”
岱青的泪坠在她的掌心,同烫的她一颤,和那年他将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一样。
这一世,她真的选了一个很好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