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呼啸着驶离会展中心时,暴雨恰好停了。
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我站在台阶上,看着那辆载着陈默和林薇薇的警车消失在街角,口袋里的纽扣硌着掌心,温热的触感仿佛月月还在牵着我的手。
王律师走到我身边,递来一份刚打印好的文件:“检察院那边刚传来消息,所有证据已录入卷宗,立案侦查程序正式启动。”
我接过文件,指尖划过“故意杀人罪”“商业窃密罪”的字样,突然想起月月三岁时。
陈默曾抱着她在书房看卷宗,那时他说:“法律是底线,更是守护善良的盾。”
如今这面盾,终究对准了他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城市渐渐恢复了喧嚣,而我在沉默中推进着两件事。
王律师团队负责的诉讼案进展顺利,林氏集团因涉嫌包庇商业犯罪被立案调查,股价暴跌,很快就宣布破产清算。
陈默在审讯中起初还试图用“工作失误”辩解。
但当修复完整的谈判录像和他修改日志的原始数据链摆在面前时,他终于低下了头,承认了为掩盖林薇薇激怒绑匪的事实而销毁证据的全部过程。
法院开庭那天,我没有去。
我带着月月的兔子玩偶和骨灰盒,去了她生前最爱的海边。
初夏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我坐在礁石上,把骨灰一点点撒进浪花里。
“月月,你说过想当小美人鱼,”我轻声说,指尖摩挲着玩偶耳朵上补好的纽扣,“现在大海会抱着你,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浪花卷着细沙漫过脚背,凉丝丝的。
三个月后,判决结果下来了。
林薇薇因故意激怒绑匪导致人质死亡、参与商业窃密,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陈默因包庇罪、销毁关键证据,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昔日的金牌谈判专家,终究成了法律文书里的“被告人”。
我去监狱探视过一次陈默。
隔着厚厚的玻璃,他头发花白了大半,眼神空洞得像废弃仓库的角落。
“晚星,”他声音沙哑,“我对不起月月,也对不起你。”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月月的画推到玻璃前——那是她画的全家福,歪歪扭扭的三个人手拉手,背景是永远的向日葵。
“她一直等你回家陪她画完。”我说。
陈默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隔着玻璃,我仿佛能听见他压抑了太久的哭声,可这哭声再也换不回那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了。
离开监狱那天,阳光正好。
我去了“言灵工程”的新实验室,墙上挂着月月的照片,笑容灿烂得能照亮整个房间。
技术团队正在调试系统,新的算法里加入了儿童心理识别模块,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像跳动的心跳。
后来,每当有谈判专家用这套系统成功救下人质,我都会收到一条简报。
我把这些简报打印出来,和月月的画一起贴在墙上。
又是一年十月,月月的生日。
我带着向日葵去了海边,把新系统救下第一百个人质的新闻剪报折成纸船,放进浪花里。
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远处的海鸥掠过水面,留下长长的翅膀剪影。
我掏出那颗磨得光滑的纽扣,轻轻放在沙滩上,让浪花带着它漂向远方。
“月月,”我对着大海轻声说,“妈妈完成承诺了。你看,阳光很好,风很温柔,就像你还在的时候一样。”
海风吹过,带来远处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我知道,月月从未离开,她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变成了海里的浪花,变成了这世间所有温柔的光,永远陪着我。
而那些伤害过她的人,终将在漫长的岁月里,偿还欠下的每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