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陆衍卿在墓碑前放下一束白菊花。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良久,才慢慢蹲下身动作温柔地擦拭着墓碑。
已经一年了,陆衍卿还是没有放下。
他去桑榆出事的地方找过,几乎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可是还是没有桑榆的下落。
陆衍卿一面不想承认桑榆真的死了,一面给她立了墓碑。
他在心里不止一次地自嘲自己的矛盾。
就是他这样的矛盾,所以才会失去桑榆。
一年的时间,陆衍卿做了不少事。
他找人收集姜姒月犯罪的证据,亲手把她送进了监狱里,和姜家彻底撕破脸。
但是陆衍卿不在乎,他只想还桑榆一个清白。
他精神萎靡了好几个月,整天以酒为伴。
“陆衍卿,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你放不下桑榆,那你就去找她啊!
去她可能去的地方把她找回来。”
身边的好友是这么劝的。
陆衍卿听进去了,不然他可能到现在还躺在桑榆那间不大的房子里。
这个城市被他翻了过来也没桑榆的影子,他要去别的地方找她。
他今天特意来告个别。
“阿榆,希望这个墓碑是我多此一举的虚设。”
桑榆喜欢海,喜欢雪。
陆衍卿顺着北方沿海城市一路找下来,都一无所获。
他的最后一站,是一个半岛东部叫滨城的地方。
陆衍卿在滨城停留了一个月,这里是他最后的希望,可是希望还是破灭了。
他站在那艘搁浅的沉船前,慢慢红了眼眶。
“阿榆。”
伴随陆衍卿的一声低语,滨城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大片雪花落在陆衍卿的手心,
他悲哀地想桑榆最喜欢看雪,如果她看见了一定会开心吧!
“老季!快来看,下雪啦!”
身边的女孩一边奔跑着冲向海面,一边呼喊着自己的同伴。
语气里全是藏不住的欣喜。
陆衍卿听见这个声音的同时,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即使离开了一年,一声声每晚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陆衍卿抬头看向那个扎着双马尾的背影,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激动。
“季砚礼,你跑得好慢!”
大概是身后的人落下得太远,女孩转过头双手合拢做喇叭状大声喊着。
陆衍卿直勾勾地看着那张脸,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抬起又放下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桑榆注意到一旁的陆衍卿,觉得他有些奇怪。
自己不认识他,他却一直盯着她哭。
桑榆有些害怕,抬脚往季砚礼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走出几步,就被那个奇怪的男人从背后抱住。
男人把头埋在她的颈肩,她感受到有眼泪滴在自己的脖子上。
桑榆吓得立即就挣脱开陆衍卿,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后知后觉害怕地躲在赶来的季砚礼身后。
陆衍卿眼神受伤,嘴角却带着笑意:
“阿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还没有死。”
桑榆震惊地看着男人,诧异他居然能喊出他的名字,
可是她想了一圈,确定自己是不认识他的。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陆衍卿愣了良久,想走上前抱抱桑榆,却看见她被吓得连连后退。
“是我啊,我是陆衍卿啊!我们一起长大的,相爱了那么多年,你不记得了么?”
“衍—卿?”
桑榆疑惑地看向季砚礼用眼神询问,然后转向陆衍卿摇了摇头。
“这位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怎么会认错?你不是桑榆么?”
陆衍卿情绪突然很激动,
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居然不认识自己了。
“我是桑榆,但应该不是你口中的桑榆。”
桑榆皱起眉头,她挽住季砚礼的手臂,“老季,我们快点回家吧!”
听见桑榆说要离开,陆衍卿再次被失去桑榆的阴霾笼罩住。
“回家?你哪儿也不能去,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他走上前,拉住桑榆的手,却被她尖叫着甩开。
陆衍卿还想上前,却被季砚礼拦住,
他眼睁睁地看着桑榆一路跑出他的视线,急得想动手。
“滚开,我要带阿榆离开!”
“该滚的是你,你没听见桑榆说么?她不认识你!
她想去哪都应该是她自己决定的,而不是你!”
季砚礼一把推开陆衍卿,“少打桑榆的主意,她现在是我的人!”
季砚礼之前没有正面和陆衍卿打过交道,
但是看他的反应也能猜到,桑榆之前的种种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季砚礼转身离开,走回家的一路上,
他脑中全是当初他把桑榆救回来,那双死灰一般的眼睛。
如果没有那场修复记忆的医疗实验,桑榆只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季砚礼站在门口迟迟没有敲门,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了情绪。
门却开了。
“你是打算在门口一直站下去,然后变成雪人么?”
桑榆靠在门上看着季砚礼。
季砚礼还没笑出来,桑榆一言不发地钻进他的怀里环抱住他。
桑榆感觉到季砚礼明显愣了一瞬,然后紧紧地回抱住她。
她睁开眼睛,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陆衍卿。
漫天的风雪,凛冽的寒风,让桑榆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可是陆衍卿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对于这个第一眼见她就哭出来的男人,她从心里感到一丝恐惧。
“我害怕。”
桑榆不再看陆衍卿,把头埋进季砚礼的怀抱里瓮声瓮气地小声嘀咕。
季砚礼当然也看见了陆衍卿,他带着桑榆进了屋子,关上了家门。
桑榆被季砚礼牵着手,坐到沙发上。
屋内的灯光昏暗,季砚礼半蹲在她面前,伸手抚上她的脸。
“那记得你的梦么?”
季砚礼的一句话,瞬间勾起了桑榆对于那个噩梦的回忆。
梦里她遇见一个人。
那个人对她一点都不好,用尽各种方式折磨她,给她无尽的难堪。
可她能感受到,在梦里她是爱那个人的。
即使是一个短短的梦,桑榆还是能感受到梦里自己有多痛。
曾经有无数次,她想看清那个人的脸,可是到最后都是从梦中惊醒。
桑榆一下就明白了季砚礼的意思:“梦里的那个人就是陆衍卿么?”
季砚礼没有说话。
但桑榆知道他这是肯定的回答,她轻叹一声:“可是我不喜欢他了。”
冷风吹得窗户咿呀作响,桑榆只想依偎在季砚礼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