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微光:残饼温寒刃
凄厉的嚎叫像刀子,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膜!
墙头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东西?!”
“戒备!快戒备!”
“火把!把火把扔下去看看!”
粗鲁的呼喝声、武器撞击声、慌乱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几支燃烧的火把被胡乱地从墙头抛下,“噗噗”几声砸在寨墙外的沙地上,火苗在狂风中挣扎跳跃,光影剧烈晃动。
借着这短暂的光亮,余烬看清了!
就在离他不足十步远的墙根阴影里,一团黑乎乎、黏腻腻的东西正死死吸附在粗糙的石墙上!那东西没有明确的形状,像一团不断蠕动的烂泥,表面布满令人作呕的褶皱和细小的脓疱。它正用身体中央一个不断开合、布满细密尖牙的孔洞,疯狂地啃噬着寨墙的根基!石屑簌簌落下,被它蠕动的身体吞没。
“是蚀地蠕虫!”墙头传来石虎变了调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用火!烧死它!”
更多的火把被扔下,砸在那蠕虫身上。火焰舔舐着它黏腻的体表,发出“滋滋”的声响和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蠕虫发出刺耳的“唧唧”尖叫,身体剧烈地收缩膨胀,猛地从吸附的墙根处脱落,在沙地上痛苦地翻滚,很快就被火焰彻底吞噬,化作一滩冒着黑烟的焦炭。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墙头的喧嚣慢慢平息下来,夹杂着几声劫后余生的粗喘和低低的咒骂。石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暴躁和迁怒:“都怪这废根小子!守个墙都守不好!让这脏东西溜到墙根了!晦气!”
余烬依旧蜷缩在墙根阴影里,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和近在咫尺的恶臭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咬着下唇,把那句冲到嘴边的反驳咽了回去。说什么都没用。他撑着冰冷的石墙,想站起来,腿却因为刚才的惊吓和长久的蜷缩有些发麻,一个趔趄。
就在这时,一块用粗糙树叶包裹的东西,无声无息地从他头顶的墙头落下,不偏不倚,落在他脚边的沙地上。
余烬愣了一下,飞快地弯腰捡起。树叶还带着余温,里面包着半块巴掌大、硬得像石头的黑麦饼。饼子旁边,还有一个瘪瘪的皮水囊,入手微沉。
他猛地抬头看向墙头。一个穿着陈旧皮袄、身形有些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他,沉默地拖着一条不太利索的腿,沿着墙头巡逻,走向远处摇曳的火光。是老猎人石老。整个石砾部落,唯一还会对他这个“废根”小子,投以一丝沉默关怀的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余烬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湿意逼了回去。他小心翼翼地把水囊和硬饼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意,似乎也捂热了冰冷的心口。
他重新握紧了那片冰凉粗糙的骨匕,仿佛从中汲取力量。
刚把骨匕贴身放好,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肆无忌惮的嘲笑就到了跟前。
“哟,这不是我们石砾部的‘大功臣’吗?”石虎那高大的身影堵在了余烬面前,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他完全笼罩。石虎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壮硕的少年,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刚才那蚀地虫没把你当点心啃了?运气不错啊,废根小子!”
石虎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余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腰间挂骨匕的位置,嗤笑一声:“啧啧,还抱着你那块破骨头当宝贝?怎么,指望着这玩意儿能让你引气入体,摆脱废物的名头?”他夸张地弯下腰,凑近余烬的脸,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醒醒吧!废脉就是废脉!你这辈子,就只配在这墙根下,像条狗一样给我们堵墙缝!还想修行?做梦!”
刻薄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在余烬心上。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屈辱。不能动手,绝不能动手。动手只会招来更狠的毒打和羞辱。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沾满沙尘和泥巴的破烂草鞋,一言不发。唯有怀里那半块硬饼和瘪水囊传来的微弱暖意,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石虎见他像个闷葫芦,更是无趣,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在余烬脚边的沙地上:“废物就是废物!连话都不敢说!看着就晦气!”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带着两个跟班扬长而去。
直到那嚣张的脚步声远去,消失在墙内的喧嚣中,余烬才缓缓抬起头。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荒原的黑暗如同浓墨般迅速晕染开来。他靠着冰冷的寨墙,慢慢滑坐到地上,掏出那半块硬得硌牙的黑麦饼,用尽力气才掰下小小的一角,放进嘴里,用唾液慢慢濡湿,艰难地咀嚼着。
粗糙的饼渣刮擦着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饱腹感。他再次摸出那片冰冷的骨匕,紧紧攥在手里。黑暗中,骨匕那粗糙冰凉的触感异常清晰,仿佛比刚才更冷了几分,丝丝寒意顺着掌心往骨头缝里钻。
他闭上眼,感受着这奇异的冰冷,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石老拖着伤腿离开的佝偻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