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滚骨鸣:废子守荒垣
赤土荒原的风,像刀子。
卷着滚烫的沙砾,呜呜地刮过龟裂的黑色大地,打在脸上生疼。余烬缩着脖子,整个人贴在石寨粗粝的寨墙上,努力把手里最后一块风干的泥巴糊进那道透风的裂缝里。
寨墙很高,投下冰冷的阴影,把他瘦小的身子完全吞没。墙内隐约传来篝火的噼啪声,夹杂着粗野的笑闹和烤肉的香气。墙外,只有无穷无尽的风,啃噬着一切。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水囊早就空了,硬得像块石头,在腰间硌着。胃里空空荡荡,饿得一阵阵发紧、发酸。
“废根小子!墙缝堵严实点!”墙头上传来一声粗嘎的吆喝,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别让那些畜生钻进来!你那废脉,也就这点用了!”
余烬没抬头,只是握着泥巴的手更用力了些,指节绷得发白。他知道那是谁,首领石猛的儿子石虎。寄脉废根,这四个字像烙印,打在他身上,也把他钉死在这寨墙之外,连喝一口寨子里清水的资格都没有。
风更大了,卷起漫天赤黄的沙尘,天色迅速暗沉下来。他把最后一点泥巴狠狠摁进缝隙,粗糙的石棱磨破了手指,渗出血丝,混进泥里。他毫不在意,只是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那里挂着一个东西,用粗麻绳绑着,紧贴着他单薄的衣衫。
是他的“匕首”。
其实根本算不上匕首。只是一片巴掌长的黑色骨片,边缘钝得割不开最软的兽皮,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摸上去冰凉粗糙,像是从什么巨大野兽腐朽的骸骨上随手掰下来的。这是爹娘唯一留下的东西,家传的?遗物?他也不知道。只记得阿娘弥留之际,枯瘦的手把它塞进他怀里,冰得他一个哆嗦。
他把它抽了出来。骨片在昏黄的天光下,依旧是死气沉沉的乌黑,像一块烧焦的木头。可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骨片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凉感,顺着手臂悄悄爬了上来,驱散了一点燥热。
余烬把它紧紧攥在手心,那点微弱的冰凉感成了唯一的慰藉。他背靠着冰冷的寨墙,蜷缩在墙根狭窄的阴影里,目光投向墙外那片死寂的荒原。
龟裂的大地延伸到目力尽头,几簇枯死的、形如鬼爪的刺棘草在风中簌簌发抖。更远处,沙丘起伏,像一头头蛰伏的巨兽。一只磨盘大的沙蜥,正用它覆盖着厚厚骨甲的尾巴,慢吞吞地扫开沙砾,露出下面一具不知名野兽的白骨。它伸出猩红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骨头上残留的碎肉和骨髓,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嚓”声。
突然,那沙蜥的动作猛地顿住!
它扁平的头颅高高昂起,细小的黄色眼珠死死盯住寨墙外不远处的某个地方,浑身骨甲都微微炸开,发出低低的、充满威胁的“嘶嘶”声。
余烬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顺着沙蜥盯视的方向望去。那里是几块巨大的风化岩石,投下浓重的、不断扭曲变幻的阴影。昏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极其缓慢,极其隐蔽,贴着地面蠕动,像一团更深沉的黑暗,正无声无息地从一块岩石的阴影滑向另一块。它经过的地方,连风卷起的沙尘都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
那不是沙蜥!也不是任何他熟悉的荒原生物!
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余烬瞬间绷紧了身体,握着骨匕的手心沁出冷汗,那点微弱的冰凉感似乎也变得尖锐起来。墙头的守卫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对墙下阴影里的蠕动毫无所觉。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变了调的嚎叫猛地撕裂了荒原黄昏的寂静!
“墙根!那东西…在啃噬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