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蘅篇番外
“我燕蘅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年中秋，没有拦住她离开。”
我第一次见到晚棠，是在扬州城的集市上。
那年大旱，饿殍遍地。
我随父王巡视民情，路过人市时，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跪在泥地里，手腕上拴着草绳，标价十两白面。
她爹正跟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讨价还价,“别看瘦，养两年就能生养…”
那丫头抬头，眼神湿漉漉看着我。
鬼使神差地，我指了指她,“这丫头我要了。”
回府的马车上，她缩在角落发抖。
我丢给她一块糕点，她竟不敢接。
直到我皱眉解释,“这是本世子赏你的。”
她连忙捡起糕点大口大口咽下去，噎得直咳嗽也不敢要水喝。
我看着她，心里忍不住嘲笑她真蠢。
她说她没有名字，我看着窗外尚未开花的海棠，思索了片刻。
“晚春海棠，你就叫晚棠。”
她怯生生的应了下来。
晚棠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我教她认字，她三遍就能记住。
带她放纸鸢，线断了都知道往哪个方向追。
有次我染了风寒，她守在榻前三天没合眼，喂药时总要先尝一口温度。
她眼睛弯成月牙，笑着说“世子待奴婢好，奴婢也要对世子好。”
其实不是我待她好，是她太容易满足。
半块剩点心，一句随口夸奖，都能让她高兴半天。
十五岁那年，我带她去猎场。
她骑术不精，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是我捞住她的腰。
那一刻，她发间的桂花香突然让我心头发烫。
当晚我做了荒唐的梦，醒来后对着床单发愣。
本世子怎么会对一个丫鬟起心思？
更何况，我与长荣青梅竹马，我喜欢的人应该是长荣才对。
可后来，楚长荣大婚，我醉死在桂花树下。
恍惚间有人背我回府，温软的唇渡来醒酒汤。
我睁眼看见晚棠担忧的脸，突然把她拽上床榻。
“荣儿…”
晚棠浑身一僵，却没有推开我。
次日一早，我看着她躺在床榻上，白净的身躯布满他留下的痕迹，心中莫名满足了几分。
说到底，她是本世子的丫鬟，迟早会成为我的人。
如今我与她有了关系，日后她也能名正言顺成为我的妾室。
那时我想着，日子还长，把她留在我身边，我还能慢慢教教她。
三年后，长荣成了寡妇。
她住进王府时，我高兴得发狂。
为了让公主吃醋，我故意当着她的面赏晚棠银子，甚至让她去伺候公主。
直到那天公主诬陷晚棠下毒，我竟想都没想就定了她的罪。
二十板子下去，她没哭也没求饶。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晚棠已有了身孕。
长荣遇到山匪，那一瞬间，我满脑子想的是，她是公主，若是在扬州出事，燕王府又要站在风口浪尖了。
晚棠挡下了致命一刀，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她的孩子没了。
我看着她苍白的样子，心中安慰着，她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孩子的。
可我不知道的，我与她没了日后。
中秋夜，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我发了疯着了魔，翻遍了整个扬州甚至是西周，都找不到她的踪影。
她凭空消失了。
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了晚棠。
三年后金銮殿上，她站在敌国皇子身边。
荼朔玥搂着她的腰,“这是我未婚妻。”
我捏碎了手中的玉扳指。
三年过去，她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原来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夜里。
我摩挲着那张泛黄的卖身契。
燕蘅购婢女一名，价十两白面。
这是唯一能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
窗外飘起雪，恍惚又回到那年扬州城，小丫头跪在雪地里说,“求世子垂怜。”
若重来一次，我定会好好抱抱她。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