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封翊瞳孔一缩。
下一秒，墙壁上的冰晶突然炸裂，应龙在识海中发出愤怒的咆哮，震得牢门都在颤抖。
“不许提我母亲。”
封翊声音很轻，但他周身扩散开来的气势却让百里雾不禁后退半步。
沉默在师徒之间蔓延，远处传来星狱守卫换岗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渐渐消失。
百里雾忽地抬手朝空气挥去，隔音结界瞬间笼罩囚室。
他取出一枚丹药，从栏杆缝隙递进去：“服下，能缓解寒气侵蚀。”
封翊没有接。
百里雾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心头冒起一阵无名火，丹药在掌心碎裂：“你宁愿忍受痛苦，也不信我？我是你师父！”
封翊嘴角上扬，勾出一抹苍白的笑：“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问你，你当年收我为徒，究竟是为了传承衣钵，还是为了魔灵主骨？”
百里雾闭上眼，叹息一声：“翊儿，你五岁时经历了那种遭遇，你恨极了你的父亲，迫切地需要寻找一个容身之处，是我把你从那片地狱拉出来。”
“如果我真的只是为了灵骨，何必等到现在？我指导你成才，带你长大，一步步看着你成为如今的颢天天尊难道，我们之间的师徒情谊都是假的吗？”
“因为魔灵主骨也在随我一起慢慢长大。”
封翊抬眼盯着百里雾，如墨一般的瞳眸中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就像养蛊，要等毒腺成熟了再取。”
“魔灵主骨上附带魔气，也是最能匹配魔族的灵骨，所以，你是魔族出身，对么？”
站在牢门外的仙君呼吸凝滞。
他袖口下的手指紧紧掐入掌心，面上浮现出几分悲悯与痛心之色：“是谁告诉你的？麟儿吗？你被他蛊惑得太深了！”
“你为何要提及战麟？”封翊又问。
百里雾用手指在空气划过，一缕流光伴随他的动作出现在封翊面前：“今日，我看到麟儿私会玉琮的心腹翊儿，你当真以为你师弟真的对你毫无芥蒂？”
“你们师兄弟因道法不同，所以感情向来不好，我也劝过麟儿了，但怎奈杀戮道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他一直都恨你天赋比他高，也恨我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你身上，他每次都想置你于死地，可哪次不是我在阻止他？”
封翊望着那流光中显现出来的画面，画面中模糊映出战麟在与一个银甲神将交谈。
端详片刻，封翊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像在嘲讽：“师尊，你的幻术又精进了。”
百里雾脸色骤变。
“战麟若要害我，学院大比之时就可以直接与玉琮联手。”
雪衣男子轻吐一口白气，他闭上双眼，脑海中所有与百里雾经历过的一切美好，全都在瞬间化成了无数碎片。
再睁眼时，帝尊的眼神清明无比，他冷冷地与牢房外的百里雾对视，薄唇翕动：“师尊，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师尊，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百里雾盯着星狱寒气在他身上凝出片片霜花，嗓音裹挟着从未有过的阴冷：“你当真要为了夜乘风，放弃你我之间的师徒情谊？”
“今晚你我的这场谈话，与夜乘风没有关系。”
封翊语气凉薄：“你不会当着我的面说出自己就是魔族，因为你绝对不能在任何人手中留下这个致命的把柄——从你选择收我为徒的那一刻起，你的夺骨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十几年了，你这张仙君的面具戴得太好了，我也从未看清过你的真面目，还无可救药地认贼作父”
百里雾捏紧拳头，他死死瞪着封翊脸上悲哀又难过的表情，猛地一挥手，隔音结界被他击得粉碎。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之后在星狱里的日子，就好自为之！”
百里雾离开星狱。
转身时，长袖带起飞扬的霜花，牢中的禁制符文在他身后次第亮起，仿佛一场无声的送葬。
待那抹银白身影彻底消失，应龙立即从识海中冲出来，喷出一团炙热的龙息融化牢房中的冰霜。
带有削弱的寒气再度扑面而来，应龙有些疲惫地盘回封翊肩头：“主人，百里雾为了夺取你的灵骨，已经彻底丧心病狂了！”
“他还不忘对战麟栽桩嫁祸，企图激起你对战麟的杀心！只要你一起杀心，魔性又会再次压不住，到了那时，魔灵主骨对他而言便是触手可得！”
封翊没有说话，只是在轻轻抚摸同命丝。
星狱穹顶的冰棱被凌冽的寒风吹得断裂，坠在地上碎成了晶粉。
封翊望向地上那片晶粉闪烁点微光，想起多年前百里雾带他和战麟在天界看的第一场星雨。
他记得很清楚，百里雾指着星雨对他们说，这是天人感应的征兆。
那时候，百里雾的眼中，有没有现在这样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