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的暴雨把整座城市浇得透湿，叶尘骑着电动车在车流里穿梭，雨衣下的衬衫早被汗水浸得发黏。外卖箱里的两份麻辣烫是最后一单，送完就能赶回去给妹妹叶瑶煎药。
“瑶瑶的药不能断。”他咬着牙拧动车把，后视镜里映出医院住院部的方向——那里有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养父母走后，先天携带遗传病的妹妹就成了他的全部，送外卖的钱一半是医药费，一半是妹妹的营养费，自已只留100当生活费。
电动车猛地碾过一滩积水，水花溅起的瞬间，叶尘忽然觉得手心发麻。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细小的电流顺着车把钻进血管，顺着胳膊往心脏窜。他低头看了眼，车把的金属表面竟蒙上了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白霜，在三十多度的梅雨季里，透着刺骨的凉意。
“什么鬼天气？”他骂了句，正要加速，前方路口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下意识刹住了车。
一辆公交车斜斜撞在路灯杆上，车窗玻璃碎得记地都是。而更让叶尘头皮发麻的是，车顶上不知何时爬记了青黑色的藤蔓，那些藤蔓正像活物般蠕动，尖细的芽尖刺破铁皮，往车厢里钻。有乘客从车窗里往外爬，却被藤蔓缠住脚踝，拖回去的瞬间，整个人就像被吸干了水分，变成了干瘪的黑褐色。
叶尘的呼吸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卡在喉咙里。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穿蓝衬衫的男人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求生的嘶吼还没落地，就被从车顶垂下来的藤蔓卷住了脚踝。那藤蔓看着纤细，却带着钢筋般的力道，只一下就将人拽了回去。下一秒，男人的挣扎骤然停止，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从红润到蜡黄，再到枯树皮般的黑褐——不过几秒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成了挂在藤蔓上的“干尸”，连眼球都瘪了下去。
“呕——”叶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偏过头，却看见更多藤蔓正从公交车的缝隙里钻出来，像无数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碎玻璃上扭动、攀爬。青黑色的藤身表面泛着湿漉漉的光泽，偶尔沾到滴落的雨水，竟“滋啦”一声冒出白烟，散发出类似腐肉的腥气。
他的手指死死抠着电动车车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控制不住地发颤。二十多年来，他见过最可怕的场景是医院的病危通知，可眼前这超自然的、带着血腥味的恐怖，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他的认知里。
藤蔓似乎被血腥味刺激，蠕动得更快了，有几条甚至顺着路灯杆爬了下来，尖端微微颤动，像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叶尘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这两个字的重量，不是医院里冰冷的诊断书，而是这种近在咫尺的、被怪物撕碎吞噬的恐惧。“怪物……”，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他腾出一只手去掏，屏幕上弹出的本地新闻推送红得刺眼：
【突发！全市多地出现未知植物疯长现象，部分区域通讯中断！】
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臂突然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黝黑的手臂上，出几道淡像血管又像符咒，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这时，一声凄惨的求救声从公交车旁传来。
“救……救救我！”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半个身子探出破碎的车窗，书包带挂在藤蔓上，校服裙被染得斑斑点点，“我不想死——”
声音戛然而止，一条藤蔓突然从她身后窜出，缠住她的脖颈。女生的脸瞬间涨成青紫，手脚徒劳地蹬踹，眼神直直地盯在叶尘脸上，像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叶尘的心脏像是被那藤蔓勒住了，窒息感铺天盖地涌来。他想动，想冲过去，可手脚像灌了铅，刚才那男人干瘪的脸和黑洞洞的眼窝在他脑子里反复炸开。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脊椎，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跑”。
“瑶瑶……”他猛地咬住舌尖，血腥味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医院就在不处，妹妹还躺在病床上等他煎药，她的药不能断，她不能出事。
这个念头像把钝刀，劈开了那点可怜的恻隐之心。
叶尘猛地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拧动车把。电动车发出一声嘶哑的轰鸣，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半米高的水花，将那女生绝望的呜咽和藤蔓蠕动的“沙沙”声甩在身后。
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去听身后是否还有求救声。后视镜里，那辆被藤蔓包裹的公交车像个不断膨胀的绿色茧房，正一点点吞噬着里面的生命。而他的手还在抖，因为害怕自已，也是怕——怕这诡异的灾难已经蔓延到医院，怕他赶回去时，连妹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雨更大了，砸在头盔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催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必须回，瑶瑶还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