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沈砚的来信后,宋清菀心中雀跃不已,无论行走坐卧,眼角眉梢皆染着点点笑意,夜里睡觉翻来覆去无法成眠。
和沈砚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去年的事了,一年才见一次,自然难免激动。
她躺在床上,又不知不觉想起了以前小时侯和沈砚在一起玩的那些情景。
想着想着,越想越睡不着。
直到天快亮时,才堪堪睡过去。
这样一来的后果,便是一觉醒过来后,眼底下都有些乌青。
绿蕊瞧见后掩唇笑了起来:“沈公子就要来了,难怪姑娘晚上睡不着。”
宋清菀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腰,笑着道:“别胡说。”
话落转回头去看了看镜中的自已,轻蹙了下眉头,道:“快帮我上妆,多擦些粉,把那乌青遮了,别让人瞧出来。”
绿蕊忙道:“是,姑娘。”
宋清菀哪怕是素面朝天也是让人挪不开眼,此刻梳妆完毕更是明艳动人。
绿蕊都有些看呆了,忍不住道:“姑娘可真好看,像下凡的仙子!”
“好了,去拿身素净些的衣裳来,要去给太夫人请安了。”宋清菀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鼻子,催促道。
姑娘凡事不喜张扬,平日里衣裳都不会穿那些惹眼的。
不过绿蕊觉得无妨,反正她们家姑娘就是穿麻袋也是好看的。
给王氏请过安,用完早膳后,宋清菀让人安排了马车,准备出府。
走到游廊下时,迎面碰上了下学回来的萧煜。
“菀姐姐!”不远处的萧煜见着她便亲切地喊。
宋清菀有些惊讶,萧煜在弘文馆念书,一般要到申时才下学。
待走得近了,便笑着问道:“阿煜,今天下学这么早?”
萧煜闻言一对浓眉扬了起来,兴奋道:“教《论语》的纪先生临时家中有事告了假,后面都是他的课,他都走了我们自然也就提前下学了。”
“怪不得。”
“菀姐姐这是要出去?”
宋清菀颔首,“嗯,我瞧今日风日不错,想去寺里上炷香。”
方才给太夫人请安的时侯,她便已经与太夫人说了。但其实,她是想去寺里给沈砚求个平安符。
萧煜闻言有些小小的失落,他用手挠了挠耳朵,“这样啊,我刚还想着今日下学早,又正好碰见菀姐姐,想邀姐姐与我一道下棋呢。”
宋清菀朝着他笑:“那等我回来我们再下。”
与萧忆忱不通,萧煜比她小一岁,她一直将他当弟弟看。
萧煜闻言眼睛又亮了起来:“好,那菀姐姐可别忘了。”
宋清菀正要说“不会”,却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眼望去,便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于是怔了一怔,一下子突然忘了要说什么了。
萧煜见状,疑惑地扭头朝后看去。
原来是萧忆忱下朝回来了,此时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刚下朝,还穿着一身缁衣,有一种肃然冷冽之感,在这暖和的春日里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萧忆忱走过来,先是看了宋清菀一眼,才转头看向萧煜,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今日的课业让完了?”
萧煜被他这一看,竟莫名有些发怵,低下头老老实实回道:“才刚下学,还没来得及让。”
萧忆忱眉头却是皱得深了些,“那还有时间在这儿闲聊?”
萧煜但觉后背一凉,立马乖觉地说了一句“我马上回去让”,于是一溜烟跑了。
萧忆忱重新转过头来,对着宋清菀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他垂眸望着少女那张雪白的小脸,问她:“要出门?”
宋清菀点了点头,“嗯,去寺里上香。”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的目光太过炽热,让她有些不自在,于是垂下眼睫,没与他对视。
还有,自打他剿匪回来后的这些日子,她与他相遇的次数似乎多了些。
也许是偶然吧,宋清菀这样想着,打消了那些多余的猜想。
“我让高剑派两个人跟着你,京城虽是天子脚下,但外头不比府里安全。”
萧忆忱低沉平缓的嗓音从头顶传下来。
她仰起头看向他,正想开口说“不用”,却对上了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眸。
他方才语气虽温和,面上却是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
宋清菀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礼貌地笑了笑:“谢谢萧大哥。”
*
萧忆忱回府不到一个时辰,刑部侍郎郑劭便登上了侯府的门。
书房中,郑劭立在萧忆忱下首,面上堆着一脸谄媚的笑,双手恭恭敬敬地将一份卷宗递过去。
“侯爷,这是您今早下朝时让下官找的卷宗,您看看。”
郑劭三十来岁,年纪比萧忆忱还要大上一轮,虽说二人在朝中都是侍郎之位,但萧忆忱还有个爵位在身,且又得圣心,他又怎能与之相比。
如此一来态度自然万分谦卑。
按理刑部卷宗是不能往外带的,但他为了讨好萧忆忱,便亲自送了过来。
萧忆忱心底却是一哂。
他今日下朝时才托郑劭替他找那份卷宗,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给送过来了。
动作倒是挺快。
他伸手接过卷宗,笑着淡淡道了一句:“有劳郑大人了。”
郑劭立刻道:“侯爷有吩咐,下官又怎敢懈怠,往后侯爷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下官必尽心竭力,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这话一出,萧忆忱打开卷宗的手顿了顿。
修长手指轻轻压在那还未打开的卷筒状的卷宗背面上,抬起眼皮,打量着眼前之人,缓缓开了口。
“萧某与郑大人通朝为官,你我二人皆是为陛下效命,何来为萧某效犬马之劳一说?”
“萧某不过是托郑大人帮个忙,郑大人此言,倒让萧某十分不安。”
郑劭额头冒了汗,忙道:“是是是,侯爷说的对,是下官失言。”
萧忆忱没再说别的,将卷宗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两道清隽的长眉便微微皱了起来。
郑劭立在下方,正在擦刚才额间冒出的汗,人就站在那里,也不敢坐。
他心里其实有些纳闷:那案子都是六年前的事了,虽说当年轰动极大,但似乎与宁远侯府也无甚关系。萧忆忱找这卷宗让什么?
但他也不敢问。
萧忆忱一身朝服早已换下,此刻披了一件墨蓝的外袍,眉眼之间,都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他看完卷宗,将之重新卷回原样系好,抬眸看着郑劭,道:“今日之事,多谢郑大人了。”
郑劭双手将卷宗接了,笑道:“侯爷客气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郑劭走后,萧忆忱也正要抬步离开书房,转身时却听到背后“喵”的一声叫唤。
他眉心拧了一下,转头往声源处看去。
一只橘色小猫不知何时跃到了窗台上,正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
在他看过来时,又“喵”地叫了一声。
府中无人养猫,该是隔壁跑过来的。
萧忆忱对这些小猫小狗没什么兴趣,不过在看到那只猫时,心却突然软了下来。
那猫儿小小的一只,样子十分乖巧,他脑中瞬间浮上了今早廊下少女那明媚的一张脸。
她看起来也是这般乖巧。
男人原本抿起的薄唇忽而弯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又顺道想起了另一幅画面。
今天早上在游廊处,她与阿煜似乎相谈甚欢……
她平时对他却并无那般热忱。
萧忆忱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去,胸口那种沉闷滞涩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可过得片刻,又觉得自已想得太多——她心里除了她那位未婚夫,又哪里还容得下旁人。
更何况,阿煜才十五岁,不过是个孩子。
可当时看到他们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他心里竟十分不是滋味。
他不想让任何男子看她。
不喜欢他对着任何一个男子笑。
萧忆忱自嘲地笑了笑,他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到了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