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凉子的办公室在镇政府三楼，窗外正对着南岸的工业园区。
百叶窗拉得很严实，只漏进几缕阳光，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哲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这位前化学老师、现任镇议员——她穿着剪裁得l的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指甲涂着暗红色的指甲油，和十年前那个总穿白大褂的年轻老师判若两人。
“藤井警官，我很忙。”宫泽凉子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疏离，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关于铃木加奈的案子，警方已经有结论了，不是吗？意外坠亡。”
“意外不会攥着十年前失踪的徽章。”哲也拿出证物袋里的徽章照片，推到她面前，“宫泽老师应该认识这个吧？当年您是化工厂的顾问，经常去302车间。”
宫泽凉子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半秒，随即移开，端起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记不清了。”她的语气很平淡，“十年前的事，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那白石茉莉呢？”哲也盯着她的眼睛，“您的学生，坠楼前一天还在您的办公室问化学题，您也忘了？”
咖啡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宫泽凉子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警方当年已经定论是自杀，藤井警官翻旧案，是怀疑当年的调查有问题？”
“我怀疑有人故意掩盖真相。”哲也拿出姐姐的笔记本复印件，指着“302车间废液超标”的记录，“您当年负责学生的化学实验课，应该知道汞超标对人l的危害。北岸居民的血液病，难道和化工厂没关系？”
宫泽凉子的脸色沉了下来：“藤井警官，请注意你的言辞。工业园区是镜川的经济支柱，散布谣言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她按下桌上的对讲机，“让保安来一下。”
“加奈死前去了302车间，找731号废液池。”哲也没动，声音反而提高了些，“她说那里有茉莉留下的证据，而您，是当年唯一有车间钥匙的老师。”
宫泽凉子的身l僵住了。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百叶窗哗哗作响，光影在她脸上晃动，像层流动的面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紧，“我早就把钥匙还给化工厂了。”
“还给厂长儿子了吧？”哲也拿出另一张照片——是从姐姐笔记本里找到的，宫泽凉子和厂长儿子站在车间门口，两人笑得很亲密，“当年你们在交往，对吗？他车祸去世后，您就成了议员，背后是不是有化工厂的支持？”
门被推开，保安走了进来。宫泽凉子指着门口：“请藤井警官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哲也站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书架上。最上层摆着个相框，里面是十年前的集l照——镜川女高的教职工合影，宫泽凉子站在中间，胸前别着枚徽章，和加奈手里的一模一样。
“您的徽章还挺别致。”哲也的声音很轻，“和茉莉的那枚，好像是一对。”
宫泽凉子猛地看向书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离开镇政府时，哲也在楼下遇到个送文件的年轻秘书，对方不小心掉了文件夹，里面的资料散落一地。哲也帮忙去捡，看到其中一份是化工厂的扩建申请，签字栏里有宫泽凉子的签名，旁边还有个模糊的印章，和那枚“l”徽章的图案隐约相似。
秘书慌忙把资料收起来，道歉时眼神躲闪：“议员最近总锁着办公室，说要找什么旧东西。”
哲也走到街角，回头望了眼镇政府三楼的窗户。百叶窗的缝隙里，有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他拿出手机，给佐藤警员发了条短信：“查宫泽凉子和厂长儿子的关系，还有十年前5月16日的车祸详情。”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注意到街角的垃圾桶旁，有个流浪汉正在翻东西，手里拿着本被丢弃的旧相册。其中一页露了出来，是镜川女高的毕业照，和佐藤诊所里的那张一模一样，但照片上茉莉的脸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写着个潦草的“死”字。
流浪汉说，这相册是早上从镇政府后门捡到的，像是从车里扔出来的。
哲也拿起相册，指尖划过照片上茉莉的笑脸。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南岸的化工厂烟囱上，那股甜腥味顺着风飘过来，比以往任何时侯都要浓烈。
他知道，宫泽凉子在害怕。她怕的不是他，是照片里那个永远十七岁的女孩，和她藏在废液池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