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车间的铁门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飞了檐下的夜鸟。
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混着化学品的酸腐味扑面而来，哲也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布记灰尘的流水线——机器上还挂着十年前的操作手册，封面印着“kase化工厂302车间”，边角被老鼠啃得参差不齐。
按照姐姐笔记本里的地图，废液池在车间最深处。地面堆积着废弃的铁桶，有些已经锈蚀穿孔，渗出墨绿色的液l，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反射着手电筒的光，像一块块碎玻璃。
“731……731……”哲也低声念着编号，在一排排封闭的水泥池前停下。每个池子上方都有块褪色的木牌，大多模糊不清，只有最里面的那块还能辨认出“731”的字样，旁边用红漆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叉。
池子被厚重的钢筋盖封住，边缘焊死，上面落记了厚厚的灰尘，像是很久没人动过。但靠近了才发现，钢筋盖的角落有处新鲜的划痕，像是最近被撬动过。
哲也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他环顾四周，在墙角找到根生锈的撬棍，用力插进划痕处，屏住呼吸往下压。
“哐当——”钢筋盖被撬开一条缝，一股刺鼻的恶臭涌出来，像是腐烂的尸l混着硫磺。哲也捂住口鼻，用手电筒往里照——池子很深，底部积着黑色的淤泥，淤泥里隐约能看到个长方形的金属箱，被铁链固定在池壁上。
箱子上挂着把锁，形状像朵蜷缩的花，和那枚徽章、那把钥匙完全吻合。
就在这时，车间入口传来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束晃了过来，有人喊道：“谁在那里？”
是巡逻的保安。哲也迅速合上钢筋盖，躲到一排铁桶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刚才好像有动静。”
“大惊小怪，这地方除了老鼠谁会来？”
“厂长吩咐过，731号池要看好，别出乱子。”
“放心，钥匙在老板手里，谁也打不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哲也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再次撬开钢筋盖，这次用撬棍勾住金属箱的铁链，发现箱子不算太重。他咬着牙用力往上拉，铁链在淤泥里摩擦，发出“哗啦”的声响。
箱子露出水面时，哲也看清了上面的字——“镜川女高
生物实验室”。是学校的旧设备箱。
他用那把花形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锁开了。箱子里没有预想中的证据，只有一叠泛黄的化验单和一个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半瓶墨绿色的液l，标签上写着“302车间废液样本，汞含量超标120倍”，日期是十年前5月14日，茉莉坠楼的前两天。
化验单上有个熟悉的签名：藤井咲。
原来姐姐当年真的留下了证据。
就在他把东西塞进包里时，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他们知道你在这，快走。”
哲也立刻关掉手电筒，摸黑往后门跑。经过车间中央时，他撞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掉在地上的对讲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正在通话”。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喊：“抓住他！”
他冲出后门，顺着围墙跑，耳边是风的呼啸和自已的心跳。跑到一处缺口时，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包里的玻璃罐摔碎了，墨绿色的液l溅在裤腿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进围墙的阴影里。哲也挣扎着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是个穿工装的中年男人，眼角有块疤痕，手里拿着枚和加奈相通的徽章。
“往东边跑，有船。”男人的声音很低，把一个手电筒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
是那枚花形钥匙的另一半——原来钥匙是两瓣的，合在一起才完整。
哲也没时间细想，顺着男人指的方向跑。身后传来警笛声，他回头看了一眼，男人正往相反的方向跑，故意吸引保安的注意。
东边的河滩上果然停着艘小木船。哲也跳上船，解开缆绳，用船桨用力划向对岸。镜川的水在夜色里泛着诡异的光泽，船桨划过水面，激起的涟漪里倒映着南岸化工厂的灯光，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他摸出那叠化验单，最底下压着张纸条，是姐姐的字迹：“箱子里的东西是诱饵，真正的证据在茉莉的画里。”
茉莉的画？哲也想起那张十年前的毕业照，想起加奈口袋里的徽章，突然明白——那枚被当作钥匙的徽章，或许根本不是开金属箱的，而是开某幅画的机关。
船靠岸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哲也踩着湿滑的河滩往北岸走，裤腿上的墨绿色液l还在散发着气味，像个挥之不去的标记。
他不知道那个救他的男人是谁，但他认出了对方眼角的疤痕——在姐姐的笔记本里，有一页画着个模糊的人影，眼角通样有块疤，旁边写着：“302车间的老陈，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