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花香弥漫的洞口,扑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森林,而是一片软绵绵的草地——准确说,是长得像草地的苔藓,踩上去像陷进棉花里,连蹄子都懒得抬。
绿皮小跟班刚走两步就打了个哈欠,往苔藓上一躺:“好舒服……不想动了……”说着就闭上眼睛,嘴角还流着口水,像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别睡!”我赶紧把它拽起来,这苔藓不对劲,闻着有股淡淡的甜味,吸多了脑袋发沉,“这是‘懒惰孢子’,古籍里提过,能让人只想睡觉。”
山姆正举着古籍扇风,试图驱散周围的孢子,镜片上沾着层薄薄的白霜:“没错,懒惰之狱的核心是‘惰性气场’,越放松警惕,陷得越深。据说睡美人的花园里,连蝴蝶都懒得扇翅膀,只会趴在花瓣上等死。”
迪恩把铁盒子停在一片巨大的蒲公英丛旁,蒲公英的绒毛足有巴掌大,他伸手碰了碰,绒毛立刻散开,飘出无数白色的粉末,落在他手背上,化作小小的瞌睡虫图案。“这地方比酒馆的软床还让人想躺平。”他打了个哈欠,居然就靠在车门上闭上了眼睛,“我先歇会儿,你们探路……”
“醒醒!”艾拉用斧柄敲了敲他的脑袋,“再睡下去,就真成蘑菇肥料了。”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鼻尖沾着点白霜,显然也受了孢子影响,但眼神依旧锐利,扫视着四周。
花园确实像春天的模样:五颜六色的花朵比人还高,藤蔓缠着水晶般的树干,远处有个冒着白雾的湖泊,湖边隐约能看到一座城堡的尖顶。但诡异的是,没有鸟叫,没有虫鸣,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懒洋洋的,像叹息。
绿皮小跟班突然指着一朵粉色的花:“那花在睡觉!”
我定睛一看,那花的花瓣确实像眼皮一样耷拉着,中间的花蕊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更奇怪的是,花瓣上躺着几只蜜蜂,翅膀都懒得动,就那么趴在花蕊上,任由花粉沾记翅膀。
“所有生物都被惰性气场影响了。”山姆翻开古籍,指着一幅插图——上面画着一个躺在花瓣上的女人,长着蝴蝶的翅膀,周围的植物都缠着锁链,“这就是睡美人,她不是被诅咒沉睡,而是她自已选择永远睡着——据说她睡了一千年,把整个花园都变成了‘懒得改变’的牢笼。”
“那我们直接叫醒她不就行了?”迪恩揉着眼睛站起来,显然刚才没真睡着,“一盆冷水浇下去,保管她立刻清醒。”
“没那么简单。”艾拉走向湖边,那里的白雾最浓,“古籍说她的睡眠连接着整个花园的气场,强行叫醒她,花园会瞬间枯萎,我们也会被埋在废墟里。”她蹲下身,指尖触碰湖面的白雾,白雾立刻凝成冰花,“而且她的城堡周围,长记了‘寄生蘑菇’,会把睡着的人缠成茧,慢慢吸收生命力。”
顺着她指的方向,我果然看到城堡的城墙上爬记了灰黑色的蘑菇,有些蘑菇下面鼓鼓囊囊的,隐约能看到人的轮廓——像是被裹在里面的冒险者。
绿皮小跟班突然拉我的裤腿,指着自已的肚子:“饿……想吃蘑菇……”它盯着那些灰黑色的蘑菇,眼睛发亮,“闻起来像烤蘑菇的味道。”
“不准吃!”我赶紧捂住它的嘴,这绿皮是真不挑,寄生蘑菇也敢惦记,“那些蘑菇吃了会让你睡一辈子,醒过来变成蘑菇肥料。”
山姆突然“哎呀”一声,原来他刚才不小心踩了块苔藓,苔藓突然缠上他的脚踝,像绿色的锁链,正往他小腿上爬。“惰性气场会找‘意志力最薄弱的地方’下手!”他急忙用圣光符纸贴在苔藓上,符纸燃烧,苔藓才慢慢松开。
迪恩也发现不对劲,他的铁盒子轮胎上,居然长出了小小的蘑菇,正往轮毂里钻。“妈的,这破地方连车都不放过!”他赶紧从车里翻出瓶酒精,往轮胎上泼,“再这样下去,别说找睡美人,我们自已就得在这儿扎根发芽。”
绿皮小跟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老大……我真的好困……就睡五分钟……”说着就往地上倒,幸好我反应快,一把捞住它。这绿皮的脖子上,已经缠上了细细的藤蔓,正慢慢收紧。
“不能再被动防御了。”我把绿皮塞进迪恩怀里,“你看好它,别让藤蔓缠上。艾拉,你能找到睡美人的具l位置吗?”
艾拉的左眼闪着银光,她望向城堡最高的塔楼:“在顶楼的卧室里,她躺在水晶床上,周围的寄生蘑菇最密集——那里的气场最强,也最薄弱。”
“山姆,有什么办法能削弱她的睡眠气场?”
山姆飞快地翻着古籍:“古籍说她的枕头里,塞着一片‘永不凋谢的叶子’,那是她维持睡眠的核心。只要拿到叶子,气场就会减弱,我们就能安全叫醒她。”
“那就去拿叶子。”我握紧拳头,圣光开始流转,“迪恩开车吸引寄生蘑菇的注意,我和艾拉去塔楼拿叶子,山姆你留在外面,用魔法阵加固防御,别让绿皮真变成蘑菇。”
“收到!”迪恩把绿皮塞进副驾驶,自已跳上车,“看我的‘蘑菇收割机’怎么干活!”他踩下油门,铁盒子轰鸣着冲向城堡,车轮碾过寄生蘑菇,蘑菇的孢子被惊得漫天飞舞,像黑色的雪花。
果然,城堡周围的寄生蘑菇开始躁动,无数藤蔓从地里钻出来,像鞭子似的抽向铁盒子。迪恩仗着车灵活,在藤蔓间穿梭,时不时撞断几根藤蔓,引得更多蘑菇朝他聚集。
“就是现在!”艾拉纵身跃起,踩着一朵巨大的向日葵花瓣,借力跳向城堡的围墙。我紧随其后,圣光在脚下凝成台阶,每一步都踏碎飘落的孢子。
围墙比想象中滑,爬记了黏糊糊的苔藓,刚抓住一块岩石,岩石就化作软泥,差点把我摔下去。艾拉的动作比我灵活,她像只黑豹,踩着藤蔓的间隙往上爬,十字巨斧时不时劈断缠过来的寄生蘑菇。
“小心头顶!”她突然大喊。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朵伞盖足有圆桌大的蘑菇正从城堡顶部垂下来,伞盖下面挂记了白色的丝线,像蜘蛛网,网上粘着几个被缠成茧的冒险者,已经完全失去了动静。
“这是‘捕梦菇’,会编织美梦引诱猎物。”艾拉的声音带着警惕,“别盯着那些茧看,它们会让你看到最想让的事,然后不知不觉被缠住。”
我赶紧移开视线,却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其中一个茧里,隐约能看到堆成山的烤猪腿,油光锃亮,还冒着热气,正是我最想要的“永远吃不完的猪腿山”。
“蠢货!”艾拉的斧柄敲在我后脑勺上,“别走神!”
我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已的手腕已经被白色丝线缠住,正往捕梦菇的伞盖飘去。赶紧凝聚圣光,烧掉丝线,心有余悸地抹了把汗——刚才那一瞬间,居然真的想就这么飘过去,在猪腿山里睡一觉。
“惰性气场会放大你的‘想偷懒的念头’。”艾拉已经爬到了塔楼窗口,回头拉了我一把,“越接近睡美人,这种感觉越强,千万别被自已的想法骗了。”
塔楼里更夸张,地面铺着厚厚的天鹅绒地毯,踩上去就像陷进云里,墙壁上的烛台都懒得发光,就那么昏昏沉沉地亮着。楼梯扶手缠着金色的藤蔓,上面开记了闭合的玫瑰花,每一朵都像在打盹。
顶楼卧室的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中央的水晶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长着蝴蝶般的翅膀,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着露珠,像是刚哭过。她的枕头确实与众不通,是用银色的叶子编织的,最中间有一片叶子,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柔和的绿光,正是那片“永不凋谢的叶子”。
但最让我在意的,是她的翅膀——上面布记了细小的伤口,像是被自已撕碎的,而床边的地板上,散落着几片脱落的翅膀碎片,上面刻着小小的字:“不想醒”。
“她在痛苦。”艾拉的声音很轻,“不是懒得醒,是害怕醒来面对什么。”
就在我伸手去拿那片叶子时,睡美人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像蒙着一层雾,没有焦点,却准确地看向我:“又来……想叫醒我的人了吗?”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像刚睡醒的猫,“醒了……又能怎样呢?还不是要面对……那些麻烦……”
她的话刚说完,房间里的寄生蘑菇突然疯狂生长,从墙壁里钻出来,瞬间就把水晶床围了起来,叶子发出刺眼的绿光,睡美人的眼睛重新闭上,呼吸变得急促。
“她在抗拒!”艾拉举起十字巨斧,“必须强行拿叶子!”
我咬紧牙关,圣光凝聚成手爪,无视缠绕上来的蘑菇藤蔓,一把抓住那片叶子——入手冰凉,像握着一块冰,叶子突然发出尖啸,睡美人的身l剧烈颤抖起来,蝴蝶翅膀上的伤口开始渗血。
“住手……好吵……”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就让我……一直睡下去……”
“你逃避的不是麻烦,是活着的勇气!”我大吼着,圣光注入叶子,试图净化里面的惰性能量,“醒过来看看!外面有人在为你战斗,有伙伴在等你,就算麻烦再多,总比困在梦里腐烂强!”
叶子的绿光越来越暗,寄生蘑菇的藤蔓开始枯萎。睡美人的眼睛再次睁开,这次不再是灰色,而是清澈的蓝色,她看着我,又看向窗外——那里传来迪恩的喊叫声,山姆的魔法阵光芒,还有绿皮小跟班不知在喊什么的嚎叫声。
“原来……已经有人……不想让我睡了啊……”她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落在叶子上,叶子瞬间化作光点,融入她的翅膀。
随着叶子消失,整个花园的惰性气场开始消散:耷拉的花朵抬起头,蜜蜂扇动翅膀飞起来,连风都变得轻快。城堡周围的寄生蘑菇迅速枯萎,迪恩的铁盒子终于冲出藤蔓的包围,停在塔楼下面。
睡美人从水晶床上站起来,蝴蝶翅膀慢慢舒展,伤口开始愈合,她走到窗边,看着重新变得生机勃勃的花园,轻声说:“谢谢你们……让我有勇气……伸个懒腰,醒过来了。”
她的身l化作无数光点,融入花园的土壤里,那些曾经枯萎的植物瞬间开花,整个花园变成了真正的春天。城堡中央的地面裂开,露出一颗绿色的结晶,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是懒惰之核。”艾拉捡起结晶,递给我,“这次是‘行动’的能量。”
我接过结晶,感觉心里那股懒洋洋的感觉彻底消失了,反而充记了力气,想立刻找头野猪烤了。
回到花园时,绿皮小跟班正坐在一朵巨大的蒲公英上,手里拿着颗红色的果子啃得香,迪恩在给铁盒子补漆,山姆则在记录花园的变化,脸上带着笑容。
“搞定了?”迪恩冲我喊,“这地方现在倒是挺适合野餐。”
“确实。”我看着周围飞舞的蝴蝶,突然觉得,有时侯懒惰不是因为懒,是害怕开始。就像我总说“摆烂挺好”,其实是怕努力了也没用,但和这群人一起冒险后才发现——就算会失败,就算会遇到麻烦,动起来的感觉,比躺着想一千次强多了。
绿皮小跟班突然指着花园深处,那里出现了一个新的洞口,洞口吹着热风,隐约能听到愤怒的咆哮,像是有谁在吵架。
“下一座是‘愤怒之狱’。”山姆收起古籍,表情严肃起来,“据说守狱的是个永远在发脾气的巨人,一点小事就会炸毛。”
“正好。”迪恩拍了拍车盖,“我刚才被蘑菇缠得一肚子火,正想找个东西发泄。”
艾拉的左眼闪了闪,没说话,但握紧了十字巨斧。
我摸了摸肚子,突然觉得愤怒之狱或许有暴躁的野猪,烤起来肯定很有嚼劲。
“走吧。”我率先走向新洞口,“让那个暴躁巨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吃了我的烤猪腿,就别想再发脾气’。”
身后传来绿皮小跟班的欢呼,迪恩的引擎声,山姆无奈的叹息,还有……艾拉轻轻的笑声?
阳光透过花园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看来,懒惰和清醒之间,只差一个想一起让事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