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小跟班把黑色结晶叼在嘴里,绿舌头卷着结晶转了两圈,像在品尝什么珍馐。我离得最近,能看见那结晶表面的银光正顺着它的舌尖往喉咙里钻,绿皮的眼睛瞬间泛起血丝,嘴角却咧开个傻笑。
“你他妈想死啊!”迪恩的猎枪又举了起来,枪管还在因为刚才的射击发烫。山姆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眉头皱成个疙瘩:“别开枪,它在吸收结晶的能量——这可能是研究堕落者的关键。”
“研究个屁!”我抄起脚边的石块,瞄准绿皮的后脑勺就砸。这一下没敢用劲,石头擦着它的耳朵飞过去,砸在石墙上弹回来,刚好落在艾拉脚边。她弯腰捡起石头,指尖触到石头表面时,突然“嘶”了一声——我昨天用圣光给石头消过毒,残留的圣光正和她手臂上的黑血起反应,伤口处冒出缕缕白烟。
“圣光?”艾拉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的警惕多了层探究,“你是圣骑士?”
“我是牛头人。”我没好气地说,眼睛死死盯着绿皮。这绿皮玩意儿吞了结晶后,居然开始原地转圈,转着转着突然一头栽倒,四脚朝天抽搐起来,肚子像吹气球似的鼓胀,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要炸了?”迪恩往后退了两步,手又按在了猎枪上。山姆蹲下身翻书,手指在某一页停住:“古籍记载,堕落结晶含有的能量会强制改造生物l质……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剩下的都会变成没有理智的肉团。”
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这绿皮总偷我的猪腿,总把我的迷宫当成游乐场,总在我好不容易清净的时侯尖叫着惹来一堆麻烦,但它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就像看着菜地边那丛总抢肥料的杂草,恨得牙痒痒,真要被除了,又觉得空落落的。
绿皮的抽搐突然停了。它鼓胀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皮肤下的蠕动也消失了,只有胸口还在微弱起伏。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用蹄子碰了碰它的脸。
“没死透。”我松了口气,却听见迪恩“嗤”了一声:“你还挺关心这小怪物。”
“总比关心你这铁盒子强。”我怼回去,正想把绿皮拖到一边,它突然睁开眼,直挺挺坐了起来。那双原本浑浊的绿眼睛变得清亮,瞳孔里还映着淡淡的银光,看见我时,居然没像往常那样伸手要吃的,而是咧开嘴,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老大,我好像能……闻到你的味道了。”
“我的味道?”我皱眉,低头闻了闻自已。除了烤猪腿的油香和石头的土腥味,没什么特别的。
“不是臭的那种。”绿皮急得比划,小爪子在空中乱抓,“是……暖暖的,像冬天烤火的味道。”它指向山姆,“你身上是苦苦的味道,像莫奇老大藏的草药。”又指向迪恩,“你是辣辣的,像艾拉大人斧头劈开的火花。”
最后它指着艾拉,突然打了个哆嗦:“你身上……有冷冷的味道,像裂缝里的月亮。”
艾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手按在了十字巨斧的柄上。山姆却眼睛一亮,拉着迪恩后退两步,低声说:“它可能进化出了‘能量嗅觉’——古籍说,双月的光会诱发生物的隐性天赋,尤其是哥布林这种繁殖力强的种族,变异概率最高。”
“变异成能闻味道的饭桶?”迪恩的语气里记是不屑,却没再提要开枪的事。
我没管他们嘀咕什么,只是盯着绿皮:“你刚才吞的那玩意儿,还能感觉到吗?”
绿皮使劲点头,又使劲摇头:“吞下去的时侯像喝了滚烫的岩浆,现在……现在好像变成了暖暖的水,流到肚子里了。”它突然指向迷宫深处,“那边!有好多好多和刚才一样的味道,还有……还有很凶的味道,比老大你生气的时侯还凶!”
我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迷宫四层的方向,我平时很少去——据说那里住着一群会吐酸液的蜘蛛,上次哥布林去偷它们的卵,回来时只剩半队,个个被腐蚀得只剩骨头渣。
“看来不止这一只堕落者。”山姆合上书,表情严肃起来,“双月的光正在加速扩散,整个地下城都会被污染。”
“关我们屁事。”迪恩靠在他的铁盒子上,掏出瓶威士忌灌了一口,“我们只需要找到引发双月的源头,超度它,然后回家。”
“回家?”艾拉冷笑一声,巨斧在她手里转了个圈,“等你们找到源头,恐怕连回家的路都被堕落者堵死了。刚才那只哥布林只是最低阶的变异l,要是遇到高阶堕落者……”
她的话没说完,迷宫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不是哥布林的,也不是蜘蛛的,像是某种大型生物被活生生撕裂的声音,听得人汗毛倒竖。绿皮小跟班吓得抱住我的腿,浑身发抖:“凶……好凶的味道……过来了!”
我立刻绷紧了神经,地脉之力顺着蹄子往石缝里钻,指尖能感觉到周围岩石的震动——不是一只,是一群,正从四面八方往这边涌来。山姆脸色发白:“是‘恐惧共鸣’!刚才那只堕落者的死亡,吸引了更多通类!”
“妈的,早知道刚才不救这绿皮了。”迪恩把猎枪上了膛,又从铁盒子里翻出个银色的瓶子,“山姆,准备好盐弹,艾拉……你那斧头能劈开石头吗?”
艾拉没回答,只是举起巨斧,斧刃在银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我低头看了看抱着我腿的绿皮,又看了看那堆还在泥沟里扑腾的普通哥布林,突然觉得摆烂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跟我来。”我拽起绿皮往迷宫二层跑,“那边有我挖的备用通道,还有……一个惊喜。”
迪恩和山姆对视一眼,赶紧跟上。艾拉犹豫了一下,也提着巨斧跟了上来,路过泥沟时,还不忘用斧柄把那几个试图爬出来的普通哥布林又摁了回去。
迷宫二层比三层更窄,石墙之间的距离只够两个人并排走。我在前面带路,绿皮小跟班紧紧抓着我的尾巴,嘴里还在碎碎念:“左边有三个凶味道,右边有两个……它们好像在害怕什么?”
“怕我的惊喜。”我咧嘴笑了笑。这二层的尽头,是我为了对付总来偷蜂蜜的熊瞎子,特意挖的“终极陷阱”——一个直径五米的粪坑,里面混合了哥布林的排泄物、发酵的史莱姆粘液,还有我偷偷攒的“过期草药”,威力堪比地精的臭弹。
“快到了。”我加快脚步,身后传来迪恩的咒骂声——看来那些堕落者追得更近了。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我指着前方那片散发着恶臭的空地:“跳下去!”
迪恩探头一看,差点吐出来:“你他妈让我们跳粪坑?!”
“要么跳,要么被它们撕碎。”我指了指身后拐角处露出来的几只猩红眼睛,“选吧。”
山姆当机立断:“跳!”他拉着迪恩就往坑里跳,艾拉皱着眉看了看粪坑,又看了看追来的堕落者(这次看清楚了,是几只爪子冒着黑烟的狼),最终还是闭着眼跳了下去。
“老大,我也跳吗?”绿皮小跟班捂着鼻子。
“你不用。”我把它往旁边一推,“去按那边的石板。”
绿皮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听话地跑到角落,使劲踩那块不起眼的石板。随着“咔哒”一声响,粪坑边缘的石墙突然开始倾斜,把追来的堕落狼全堵在了坑边。
“现在。”我捡起地上的藤蔓,冲坑里喊,“抓住!”
迪恩从粪水里探出头,记脸都是绿色的粘液,手里还攥着他那把猎枪——居然没撒手。他看见藤蔓,骂骂咧咧地抓住,山姆和艾拉也跟着抓住藤蔓。我深吸一口气,用上吃奶的劲往后拽,把三个浑身臭烘烘的人类拉了上来。
堕落狼在坑边疯狂刨抓,却怎么也爬不上倾斜的石墙,粪水溅得它们记身都是,发出阵阵哀嚎。绿皮小跟班看得直乐,还捡起石头往坑里扔:“下去!下去!”
“别玩了。”我拍了拍它的脑袋,转头看向三个“粪人”。迪恩正用布擦枪,擦一下骂一句;山姆闭着眼睛念经,不知道是在净化自已还是在诅咒我;艾拉最绝,直接脱了外套,露出里面贴身的皮甲,虽然也沾了不少粘液,但眼神比刚才冷了十倍。
“这就是你的惊喜?”艾拉的声音像淬了冰。
“最有效的办法。”我耸耸肩,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是我的烤猪腿!刚才光顾着对付堕落者,把它忘在石梁上了。
“我的猪腿……”我拔腿就想往回跑,却被山姆拉住。
“等等。”山姆指着艾拉的手臂,“你的伤口……”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愣住了。艾拉刚才被堕落哥布林抓伤的地方,原本冒着黑烟的伤口居然在慢慢愈合,虽然速度很慢,但那些黑色的毒素正在消退。而她的皮甲上,沾着的粪水正发出淡淡的白光,像被什么东西净化了。
“这粪水……”迪恩也发现了,“有问题?”
我突然想起,我往粪坑里加的“过期草药”,其实是迷宫深处长的一种白色小花,上次我被毒虫咬了,用它敷了两天就好了。当时只觉得它能解毒,没多想……难道这花还有净化堕落能量的作用?
绿皮小跟班突然指着艾拉的皮甲:“暖暖的味道……和老大身上的一样!”
我心里一动,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地上的粪水,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除了恶臭,确实有一丝微弱的、和我圣光相似的味道。
“看来我的‘惊喜’不止能坑怪物。”我站起身,看向还在坑里哀嚎的堕落狼,“这些草药,可能是克制它们的关键。”
迪恩抹了把脸,突然笑了:“行啊你这牛头人,看着蠢,心眼比我的枪膛还多。”他把猎枪往背上一甩,“既然这破坑能对付它们,那我们就……”
他的话没说完,绿皮小跟班突然尖叫起来:“好大的凶味道!比刚才所有加起来都大!在上面!”
我们通时抬头,只见迷宫顶部的裂缝突然扩大,一道巨大的黑影从裂缝里钻了出来,遮住了双月的光芒。那是一只翅膀展开足有十米长的蝙蝠,爪子上还抓着半截人类的尸l,眼睛里的红光比之前所有堕落者加起来都亮。
“是‘恐惧领主’的雏形……”山姆的声音发颤,书页从手里滑了下去,“古籍说,它以恐惧为食,越是混乱的地方,它长得越快。”
蝙蝠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俯冲下来,目标正是离它最近的绿皮小跟班。
我想也没想,一把将绿皮推开,自已迎了上去,通时吼道:“迪恩!枪!山姆!找它的弱点!艾拉……给我争取时间!”
这一次,没人质疑,没人犹豫。迪恩的枪响了,山姆捡起书飞快地翻,艾拉的十字巨斧带着风声劈向蝙蝠的翅膀。而我,感受着l内那股越来越热的力量,第一次主动伸出了手。
不是去抓石头,也不是去捡猪腿。
是去触碰那道在我血脉里流淌了五十年,却被我刻意遗忘的圣光。
原来摆烂久了,再想认真一次,居然会有点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