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外门药园藏在山坳里,占地百亩,四周被矮木栅栏围着,空气中常年飘着灵草特有的清苦香气。
阿尘跟着药园的老管事李伯走进园子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李伯是个精瘦的老头,背有点驼,手里总攥着根磨得发亮的木锄,看阿尘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张执事特意交代了,你既留在这里,就得守药园的规矩。灵草娇气,浇水、除虫、松土,一步都不能错,出了岔子,别说修行,能不能留着都是问题。”
阿尘连忙点头:“弟子记下了,一定用心。”他把怀里的《青云诀》竹简小心地塞进褂子内袋,跟着李伯走到一片刚种下的“凝气草”田边。
凝气草是最低阶的灵草,叶片呈淡青色,能缓慢吸收天地灵气,是外门弟子修炼的基础辅材。但此刻田垄里的草苗稀稀拉拉,不少叶片上还带着虫洞,显然之前照料得并不好。
“这半亩地归你管了。”李伯把一把比阿尘还高的木锄递给他,“先用灵泉水浇透,再把生虫的草苗拔掉,傍晚前把新苗补上。记住,灵泉水要用竹筒舀,不能直接用桶泼,伤了根就完了。”
阿尘接过锄头,入手沉甸甸的。他从小在山村跟着老猎户干活,劈柴种地不算生疏,但伺侯灵草还是头一回。他学着李伯的样子,蹲在田边仔细观察,发现生虫的草苗根部都带着细小的白虫,正一点点啃食须根。
“这些是‘噬灵虫’,专吃灵草的根,不除干净,新苗种下去也活不成。”李伯在一旁提点,“得连根拔起,扔到那边的石灰坑里烧了。”
阿尘没敢怠慢,蹲在地里一株株排查。太阳毒辣,晒得他后背的粗布褂子很快湿透,黏在身上又痒又烫。手指被草叶边缘的细锯齿划出道道血痕,碰到灵泉水时刺刺地疼,但他咬着牙没吭声,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中午吃饭时,其他杂役弟子聚在树荫下,啃着宗门发的糙米饼,时不时瞟向阿尘这边,低声议论着什么。阿尘听得真切,无非是“杂灵根还想修仙”“肯定熬不过三个月”之类的话。他默默走到田埂边,掏出自已那半块干硬的麦饼,就着山泉水慢慢啃。
饼渣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想去捡,却瞥见脚边的凝气草叶片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吸收空气中的什么气息。阿尘心里一动——老猎户说过,万物皆有灵,灵草是不是也能感知人的心意?
下午松土时,他特意放轻了动作,锄头入土的角度尽量避开草苗的根部。汗水顺着脸颊滴进泥土里,他忽然感觉掌心贴过的土壤传来一丝极淡的温热,像是有微弱的气流在涌动。他愣了愣,再去细察时,那感觉又消失了,只留下湿润的泥土气息。
“发什么呆?”李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了看田里的新苗,眉头舒展了些,“还算利索。晚上不用守夜,回去把《青云诀》看看,虽然你这灵根修起来难,但多懂点总没坏处。”
阿尘眼睛一亮,连忙道谢。
夜幕降临时,药园渐渐安静下来。杂役弟子们住的是集l木屋,十几个人挤在大通铺。阿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卷泛黄的竹简。
《青云诀》是青云宗最基础的入门功法,字迹是用朱砂写的,笔画古朴,记载着引气入l的法门。阿尘逐字逐句地读,指尖划过“灵气聚于丹田,循经脉运转周天”的字样,试着按心法引导气息。
可半个时辰过去,丹田处依旧空空如也,别说聚气,连一丝灵气波动都没感觉到。他不死心,又试了几次,额头渗出细汗,经脉却像堵塞的河道,任凭他怎么努力,灵气都纹丝不动。
“果然……杂灵根就是不行。”旁边传来低低的嗤笑声,一个高个子杂役抱着胳膊看他,“别白费力气了,测灵柱都定了性,你这辈子也就配种药草。”
阿尘攥紧了竹简,指节发白。他没反驳,只是默默地把竹简收好,躺到铺位上。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少年倔强的侧脸。
他睡不着,悄悄起身走到药园里。深夜的田埂带着露水的凉意,凝气草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阿尘蹲在自已照料的田边,轻轻碰了碰一片新苗的叶片,白天那种微弱的温热感又出现了,这次更清晰些,像是草叶在回应他的触碰。
“你们能吸收灵气,我为什么不能?”他低声自语,心里既有不甘,又有一丝莫名的执拗,“李伯说用心照料你们,你们会长大……那我用心修行,是不是也能行?”
夜风拂过,凝气草叶片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他的话。阿尘深吸一口气,眼里重新燃起光。他知道路很难,但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就不会停下。
回到木屋时,他把《青云诀》竹简压在枕头下,指尖还残留着灵草的清苦香气。或许今夜没能引气入l,但他隐隐觉得,这片药园,这些看似普通的灵草,或许会藏着不一样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