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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火灼烧的剧痛仿佛还在上一秒。
我虚弱地睁开眼。
印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白。
想动一下手指,身体却像被灌满了铅般。
“你全身百分之六十烧伤,现在最好不要动。”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逐渐聚焦。
感受到我的视线,季临合上本子,微微一笑。
“真是好久不见,念真,恭喜你踏出鬼门关了。”
我一愣。
季临是我的远房表哥。
他们一家多年前移居国外,音讯渐无。
没想到再次相遇,却是在这种境况之下。
我试图张嘴,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见状他立马开口阻止我。
“别急,也别说话。”
“你吸入了大量高温烟尘,现在呼吸道严重受损,讲话只会加剧伤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的全身,然后有些后怕道。
“你真是福大命大,跟你同批送进来的那几位,都没能撑过来。”
话音刚落,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季临皱眉,低声咒骂了一句。
“这个疯子”
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伴随着阵阵的劝阻声。
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是裴负洲。
“外面那个疯子,从你被送进来的第二天开始,就天天来闹,像疯狗一样在烧伤科的每个病房找人,说要找自己的妻子,听说姓许”
他啧了一声,视线落在我床头的病历卡,最后戛然而止。
我抿紧嘴唇,然后哀求般冲着他摇了摇头。
走廊上的吵闹声逐渐逼近。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就在病房门被撞开的瞬间,季临一把将我床头那张写着我名字的信息卡摘了下来,然后塞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裴负洲出现在门口。
他似乎很久没有睡一个安稳觉。
发丝凌乱,眼下还带着青黑。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扫视一圈,最后缓缓落在我的身上。
透过白色的绷带。
我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露在外的手指却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
气喘吁吁追进来的小陈,对着裴负洲恳求道。
“裴总,求您了!这里是医院!我们不能这样!”
他仿佛根本没听见小陈的话。
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像是想辨认出哪怕一丝熟悉的轮廓。
“那场大火里没有找到念真的尸骨,她肯定还活着”
裴负洲一把推开小陈的手,踉跄着朝着病床走来。
他颤抖地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我裹着厚厚纱布的脸颊。
“裴先生是吧。”
季临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一步上前,用身体挡在了我和裴负洲之间。
“病人全身大面积烧伤,免疫系统极度脆弱,你身上携带的任何细菌,甚至是灰尘,都可能引发感染。”
“而且这是医院,请你现在离开。”
裴负洲一顿。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季临。
半晌又越过他,看向被包裹在层层白色中的我。
最后嘴唇颤抖了几下。
“不好意思。”
可就算这样,他还执拗得不肯离开。
直到一旁的小陈接了一个电话后开口道。
“裴总,现场清楚出来一个没被烧毁的硬盘,应该是当初夫人吩咐我架在后面的录像机”
话还没说完,裴负洲瞳孔猛缩。
他猛地转身,像来时一样突兀地冲出了病房。
病房里瞬间恢复了平静。
季临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头看向我。
“别的我就不多问了。”
“等你好了以后,跟我讲讲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