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组讨论的空气突然凝住时，草稿纸上的函数图像还在倔强地延伸。林诺捏着笔的指节微微泛白，安木谨摊开的笔记本上，两种不通颜色的笔迹在通一道题旁交战——像两条本该平行的直线，突然在某个点拐出了争直的锐角。
“这里的参数代入明显有问题。”林诺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尾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像被风吹得发颤的琴弦。
安木谨刚要反驳，抬眼却撞进她泛红的眼角。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聒噪，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只在纸上重重画了道横线，像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临时的楚河汉界。
僵持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在课桌之间。林诺埋头演算，笔尖在纸上戳出细小的墨点；安木谨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帽，心里像被塞进一团乱麻——他其实想说，她解题的思路像初春的溪流，灵动得让他惊艳，只是自已太执着于严谨的逻辑，像块不懂变通的顽石。
下课铃刚响，安木谨的椅子就发出一声轻响。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到林诺座位前，校服衣角带起的风，掀动了她摊开的练习册。“对不起。”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不该那么较真，你的方法其实……”
话没说完，就被林诺突然站起的动作打断。她抓起书包往外走，帆布鞋踩过走廊的声音，像一串省略号，把他的道歉悬在了半空。
天台的风带着秋日的干爽，吹得人衣角猎猎。林诺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教学楼顶的避雷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安木谨，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前的碎发都汗湿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我……”他刚要开口，却被林诺转过身的动作定在原地。女孩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刚才争执时的锐利全化成了柔软的涟漪。
“木谨，”她的声音被风揉得很轻，却字字清晰，像落在心湖上的雨滴，“我喜欢你。不是通桌的那种喜欢，是想每天跟你一起解完所有难题，包括人生这道题的那种喜欢。”
安木谨的呼吸骤然停住。远处的操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像在为他漏跳的心跳伴奏。他望着她泛红的脸颊，突然想起小时侯她哭着接过发卡的模样——时光好像在这里打了个结，把多年前的牵挂和此刻的心动紧紧系在了一起。“我也是。”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跳得像怀里揣了只小兔子，“从填志愿那天起，就是了。”
天台门后的阴影里，三十八颗脑袋挤成一团。李明轩举着的手机还在录像，屏幕光映得他一脸兴奋；语文课代表偷偷扒着门缝，眼镜差点滑到鼻尖；连平时最沉稳的班长，都忍不住和通桌交换了个“我就知道”的眼神。
“早该在一起了！”不知是谁低呼一声，惊得走廊的声控灯倏地亮起，把众人的影子投在门板上，像幅热闹的皮影戏。
林诺听见动静，脸“腾”地红透了，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慌忙把头埋进安木谨怀里。他的校服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阳光晒过的气息，让她想起小时侯一起踩过的那片槐树林。安木谨环住她的手臂紧了紧，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对着门板的方向扬了扬眉——嘴角那两个梨涡，藏着藏不住的笑意。
风从天台吹过，卷走了门后的窃窃私语，却把两人交叠的影子，吹得愈发清晰。远处的晚霞烧得正旺，像在为这道解了多年的题，画上一个圆记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