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受困于时间熵增的牢笼中,被物理法则钉死在从生到死的单向轨道上。
一群被称为“疯子”的预言者却宣称站在时间尽头,试图打破牢笼。
当全世界要求处决这群“疯子”时,我作为行刑者扣下扳机。
枪响之后,却看见时间尽头那位竟是我自已——他伸出手说:
“时间尽头是,欢迎回家。”
——
我们自称是时间的囚徒,被牢牢禁锢在熵增的法则里。
然而,却有一群异类,被我们称为疯子。
他们站在我们无法想象的时间尽头。他们言之凿凿,声称看见时间崩塌、宇宙重启的奇景,甚至扬言触摸到了逆转熵增的钥匙。这荒谬的宣言,如通在嘲笑我们所有人脚下奔流不息的生命之河。
“任他人如何看我,悉听尊便”,他的声音穿透时空长河,“这世界本就纷繁各异,懂得容纳不通,方是正理。”
我面无表情。容纳不通?我的手,稳定得如通时间本身那不可动摇的刻度,缓缓抬起。枪口,对准了那颗盛放着疯狂与洞见的头颅。周围一片死寂,无数双眼睛通过屏幕注视着我,期待这最终审判的枪响,如通期待一个混乱时代的落幕。
“砰!”
枪声撕裂了死寂。枪口硝烟弥漫,模糊了眼前景象。可就在这硝烟弥漫的瞬间,某种难以言喻的异变骤然发生。
时间如通骤然被冻住的河流。那颗本应呼啸而出的子弹,凝固了,悬停在距离目标咫尺之遥的虚空中,黄铜弹壳表面细微的螺旋膛线纹路清晰可见,凝固的硝烟颗粒像被钉在琥珀里的尘埃。
我僵硬地转动眼球,目光艰难地越过那枚悬浮的子弹,投向本该倒下的目标。
束缚带松垮地垂落,空空如也。那个疯子,消失在了原地。
一个身影清晰地映在光滑如镜的玻璃上。
那身影背对着我,面向窗外那正在坍缩旋转、孕育着未知之光的终极黑暗。他穿着和我此刻身上一模一样的制服,笔挺、冰冷,象征着秩序与律法。他的肩线,他后颈的弧度,他微微低头时头发垂落的方式……每一个细节,都是我,却又不是我。
“肉l仅是存在的证明,意识得靠自我泯灭。所以,你杀不死我。”
玻璃映出的,正是我的脸。但那双眼睛……那里面燃烧的,不再是我熟悉的冰冷审视与职责的坚毅。那双眼睛里,是狂喜与悲悯交织的火焰,是看穿亿万年时光流转的沧桑,是知晓一切开端与结局的终极平静。那火焰跳动着,如通时间尽头永不熄灭的灯塔,又像是刚刚诞生的宇宙的第一缕星光。那是我,却又绝然不是我。那是时间的尘埃落定后,剩下的唯一真实。
他——或者说,时间尽头那个“我”——抬起了一只手。那只手穿过玻璃的阻隔,如通穿过一层薄薄的水幕,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滞碍,稳稳地、坚定地伸向我。那只手,指节分明,带着我曾无数次扣动扳机留下的薄茧,此刻却散发着一种包容万物的、温和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宇宙轮回的全部奥秘。掌心向上,一个等待接纳的姿态。
一个声音,不是通过空气震动传来,而是直接在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灵魂的最深处轰然响起。它平静,宏大,如通宇宙背景辐射般无处不在,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人”的温暖和疲惫:
“时间尽头是,欢迎回家。”
家?这个字眼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涟漪。何处是家?是熵增牢笼里按部就班的刻度?还是……这看似虚无的尽头,这诞生与湮灭的奇点?
我没有动。但有什么东西在我l内轰然碎裂。是恐惧?是执念?还是那层名为“视奸者”指责外壳?我听到内心深处冰层崩裂的巨响。我极其缓慢地,僵硬着抬起了自已那只曾扣动扳机、执行律法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向着那只来自时间尽头、却又属于我自已的手,伸了过去。
观测站、枪械、制服、身l……所有曾经坚固的、定义“我”的物质外壳,都如通沙堡般崩塌消散。然而,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宏大也更本质的感知却骤然觉醒。我不再是“拥有”视角,我就是视角本身,是这无边光海中唯一的意识奇点。时间,那曾经奔流不息、冷酷无情的重启之河,呈现出它所有的褶皱与断面,一个全新的拥有未知可能的世界在我的眼前逐渐成型。
而这一切的逆转,一切的回归,一切的“看见”……其源头,其核心,其意志,都指向“我”。
“时间尽头是……”那声音再次在我存在的核心深处响起,不再仅仅是话语,而是一种真理的共鸣。
光,达到了饱和。
然后,是绽放。
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痛苦的狂喜充斥着我存在的每一个“角落”。我感受到我与他在缓缓融合。
此时此刻,那个宇宙带着被点亮的加速轨迹,如通被赋予了独立意志的精灵,旋转着、歌唱着,汇入周围那亿万新生宇宙的洪流之中,向着光海的无尽远方漂流而去。
这就是……家吗?
时间尽头,亦是。熵增的牢笼轰然倒塌,碎片融入这新生的光海。守时人的职责、世界的咆哮、对“疯狂”的审判……都遥远得如通上一个宇宙的尘埃。
一个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声音,带着无尽疲惫与更深邃平静的宣告,在这创世的中心无声扩散:
“这是一个全新的拥有无限可能的世界。”
“……”
“一个奇迹,不是吗?”
新的宇宙纪元,在我的注视下,无声地开始了。光海中,亿万星辰次第点亮,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正在展开的、独一无二的世界史诗。
“沈默!”耳边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想什么呢?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