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中天，丹房前的青石板还烫着脚底。人群散得差不多了，只剩几个杂役蹲在墙角分食炊饼，目光时不时瞟向那个黑袍少年。
叶无痕站在炉边，手里捏着空玉瓶，指腹摩挲着瓶底那粒银色结晶。它还在跳，像颗活的心脏。
他没收瓶，反而当着众人的面，把瓶子倒过来磕了磕，装出一副舍不得的蠢样：“就这么点……要是南宫小姐能来看看，说不定还能指点我两句。”
话音未落，天边一道红影掠空而来，衣袂翻飞如火，落地时尘土都不曾扬起。
南宫玥来了。
她站在丹房门口，红衣猎猎，腰间那截褪色红绸随风轻摆，像是旧事在呼吸。身后跟着三名南宫家炼药师，个个背手挺胸，眼神居高临下。
“听说叶家出了个‘炼药奇才’？”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特地来看看，是哪位天骄，竟能用炸炉的本事，炼出让人突破的药。”
围观者纷纷低头，没人敢接话。
叶无痕却抖了抖袖子，手一滑，玉瓶“啪”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他慌忙去捡，指尖被划破，血珠渗出来，滴在残渣上。
“哎呀！完了完了！”他声音发颤，“这可是最后一瓶……我好不容易才……”
南宫玥冷笑：“就你这手忙脚乱的样，也配炼药？让开。”
三名炼药师上前，取出灵盘检测残液。片刻后，为首那人摇头：“药性紊乱，毒性未清，能起效纯属巧合。恐怕是有人暗中替他调了药方，否则——一个灵脉未通的废物，怎可能掌控蚀骨草的毒转？”
“对啊，”另一人讥笑，“说不定是偷看了谁的笔记，瞎猫碰上死耗子。”
南宫玥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无痕：“听见了吗？你炼的药，连他们都看不上。你这一生，不过是个靠运气吃饭的废物罢了。”
叶无痕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可没人看见，他识海深处，那九重命格盲盒的第三格正微微发烫，像被烈火煨着。
他在等。
等她再说狠一点。
他忽然抬头，直视南宫玥：“那南宫小姐觉得，我配炼这药吗？”
南宫玥一愣。
这废物，竟敢问她？
她眸光一冷，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你连灵脉都没通，l内灵气如死水，连最基本的控火都让不到，也敢妄想炼药？这药效，定是旁人暗中相助——你，永远配不上这力量。”
叶无痕没动。
他只是在心里默念：“再狠点……再狠点……”
南宫玥似乎看出他不服，冷笑更甚：“怎么？还不服气？你救了人？呵，那叫施舍。废物施舍的残羹，也配叫救？你也配谈‘配不配’？三年前你替沈摇晚挡咒，把自已筋脉烧成废铁，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敢在这装模作样？”
每一句，都像刀子剜进肉里。
可叶无痕的嘴角，却几乎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识海“咔”一声。
第四格盲盒封印完成。
通时，一股陌生记忆如潮水涌入——
幽暗密室，石门上刻着“九霄听雷诀”四字，一道剑影劈开裂痕，石屑纷飞。一个模糊身影站在门后，手中长剑滴血，背影熟悉得令人心悸。
幻象一闪即逝。
【预知闪回】命格，抽取成功。
古风箴言在识海低语：“天机一瞬，窥命如赌。”
叶无痕眨了眨眼，眼前恢复清明。他低头看着自已滴血的手指，轻声说：“可它救了人。”
南宫玥嗤笑：“救？你也配谈救？你连自已都救不了。你这一生，注定被人踩在脚下，连抬头看天的资格都没有。”
叶无痕缓缓抬头，眼神依旧怯懦，可袖中掌心那道红痕，却悄然爬上了指尖。
他知道，够了。
但他还想再贪一点。
他忽然弯腰，从碎瓷片中捡起半截瓶身，捧到南宫玥面前：“南宫小姐说得对，我不配。可这药……真是我炼的。哪怕没人信，哪怕您骂我，我也想让您知道——我试了。”
南宫玥皱眉，嫌恶地后退半步：“滚开，别脏了我的鞋。”
叶无痕没动，反而往前蹭了半步，声音更低：“可您当年……不是这么说的。”
南宫玥瞳孔一缩。
她腰间红绸猛地一颤，像是被风卷起，又像是心口被人捅了一刀。
“你胡说什么？”
叶无痕抬起头，虎牙微露，笑得像个傻子：“您忘了？七岁那年，我在后山捡到您掉落的红绸，还给您时，您说——‘等我长大，就把你许配给我’。”
南宫玥脸色骤变。
围观者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叶家秘闻！当年南宫家大小姐确实在叶家长住过几月，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断了往来。谁也没想到，这废物竟拿这事当众翻出来！
“住口！”南宫玥厉喝，“那是儿戏！你竟敢拿来羞辱我？”
“我没羞辱您。”叶无痕摇头，声音诚恳，“我只是想说，您当年觉得我配，现在觉得我不配。可您有没有想过——不是我不配，而是您，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南宫玥了？”
南宫玥气得指尖发抖：“你懂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连功法都练不会的废物，也敢评判我？我南宫玥生来便是天骄，而你——你连被萧景行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你永远，都配不上我！”
最后一个字落下。
识海“咔”一声。
第五格盲盒封印完成。
九重累积，还差四块拼图。
叶无痕低头，像是被彻底击溃，肩膀塌了下去。
可就在南宫玥转身欲走的瞬间——
他忽然拔出腰间断剑，剑尖直指她背影。
“你说对了。”他声音很轻，却像雷落在地上，“我不配。可你，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刀。”
南宫玥猛然回头。
红衣翻飞，眼中怒火几乎要烧穿他。
“你说什么？”
叶无痕没收回剑，反而往前踏了一步，黑袍猎猎：“您骂我废物，可您呢？您真以为自已是自由之身？您l内的两仪灵l，真是南宫家为您骄傲的资本？还是说——那根本就是个囚笼？”
南宫玥脸色变了。
她盯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你……到底是谁？”
叶无痕笑了，虎牙一露，眼神却冷得像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刚才那句话——‘你永远配不上我’——我记下了。”
南宫玥咬牙：“你记住又如何？你这一生，注定跪着仰望我！”
“是啊。”叶无痕收剑入鞘，低头拍了拍灰，“所以我才要记着。等哪天我站起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当面问您——这句话，您还说得出口吗？”
南宫玥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三名炼药师紧随其后，临走前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风卷起碎瓷片，啪嗒落地。
叶无痕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抚过断剑剑柄。
剑尖还在颤，像是刚吞了什么美味的东西。
他低头，袖中九重盲盒第五格微微发烫，像块刚出炉的烙铁。
他没急着开。
反而从怀里摸出那张泛黄纸条——昨夜偷拍的密道布防图。
指尖一搓，纸角卷起。
他眯眼看向南宫玥远去的背影，轻声说：“南宫小姐，您骂我的次数，也不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