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那截红绸还在飘,叶无痕却已不在原地。
他站在贫民巷口,黑袍左肩撕得更开,锁骨上那道旧伤像条干涸的血河,蜿蜒至胸口。他舔了舔指尖,炉灰的回甘还在,苦涩却更重了。这味道让他想起三年前丹房炸炉时,沈摇晚伏在案边咳血的模样——那时他扑过去挡咒,没人知道是故意的。
现在,他也得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废物。
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灵石,故意在赌摊前顿了顿,声音不高不低:“听说……大长老赏五百灵石,只要有人能让叶家废物当街爬一圈?”话音刚落,灵石“啪”地掉在泥水里。
三道人影立刻围了上来。
“哟,这不是叶家那位‘天骄’吗?”混混头目一脚踩住灵石,铜牌在腰间晃了晃,上面刻着个“景”字,“怎么,真来领赏了?”
叶无痕缩了缩脖子,声音发颤:“我……我没说要爬……我只是路过……”
“路过?”另一人一脚踹在他膝盖窝,叶无痕跪倒在地,额头差点磕上石板,“你叶家少爷走哪不是八抬大轿?这破巷子你也配来?”
拳风砸下,他没躲。
左肩旧伤被狠狠砸中,一阵钝痛直冲脑门。他闷哼一声,嘴角却翘了翘。识海里,系统纹丝未动——羞辱值,还不够。
“就这?”他突然抬头,咳出一口血沫,笑得眼睛发亮,“我叶家养的狗都比你们狠!打啊!往死里打!让我爹看看,他儿子是怎么被街头杂碎当成沙包的!”
混混头目脸色一沉,抬脚就往他脸上踩。
叶无痕顺势倒地,脸颊贴着泥水,视线模糊中看见对方靴底沾着青州城南的红土——那是萧家私兵巡防才走的路线。他闭眼,心里默念:再重一点,再脏一点,再……恨一点。
靴子踩上他脸的瞬间,混混头目狞笑:“你这种废物,连被萧少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轰——
识海炸开。
【命格碎片抽取中……】
【目标:混混头目】
【情绪判定:极致羞辱】
【封印成功——“重力法则·雏形”】
【附赠箴言:地载万钧,心不可倾。】
叶无痕躺在泥里,血顺着额角流进耳朵,嗡鸣声中,那句箴言却清晰如钟。
他没动,等下一脚落下时,才猛地咬破舌尖,借着痛意催动【药神残魂·感知篇】。灵觉铺开,四周无高阶修士气息,巷口也没有巡逻弟子——叶沧海的人,果然避开了。
就是现在。
他右手撑地,指尖抠进石缝,缓缓抬头。泥水顺着发梢滴落,遮住他瞳孔里一闪而过的金纹。
“重——”
字音落地,巷中空气骤然凝滞。
三名混混膝盖齐齐一弯,像是被无形巨山压住,当场跪倒。青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裂缝如蛛网般蔓延。混混头目瞪大眼,想喊却发不出声,铜牌“景”字纹路竟开始扭曲,像是被什么力量碾压。
叶无痕缓缓站起,黑袍湿透贴在身上,左肩伤口还在渗血。他扶着墙,咳了两声,声音虚弱:“多……多谢各位手下留情……我这就走……”
他踉跄转身,脚步虚浮,可每一步落下,都比前一步更稳。
巷口,沈摇晚静立原地。
她看不见,却“听”得见。气机如弦,街头重力异常的瞬间,她发间断萧便微微震颤。那不是琴音引发的共鸣,而是剑魂对规则之力的本能回应。
她指尖抚上断萧裂痕,低声问:“是你?”
叶无痕背对她,没回头,只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声音沙哑:“姑娘认错人了,我只是个……被打傻的废物。”
他说完,继续往前走。
可就在他抬脚的刹那,袖中断剑轻鸣一声,短促如叹息。
沈摇晚耳尖微动。
她没动,也没再问,只是站在原地,像一尊白玉雕成的守夜人。风过巷口,吹起她素衣一角,也吹动了发间那半截断萧。
箫未响,剑先鸣。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自语:“你在等谁?”
叶无痕脚步一顿。
他没回答,也没停,只是右手无意识按了下心口。那根银丝又颤了,不是冷,也不是痛,而是一种……预警般的悸动。
他继续走,拐出巷口,身影消失在街角。
身后,沈摇晚仍立着。她指尖缓缓划过断萧裂痕,像是在数一道看不见的伤。
巷中青石板上的裂缝还未合拢,泥水渗入,像血流入大地。
混混头目终于能动,挣扎着爬起,盯着叶无痕消失的方向,脸色发白:“那……那不是灵力……是规则……他怎么可能……”
他话没说完,腰间铜牌“啪”地裂开,“景”字碎成两半。
他低头看着,瞳孔骤缩。
牌背竟浮出一行小字,墨迹如血:
“废物?不,他是饵。”
叶无痕走在街上,黑袍湿冷贴身,左肩伤口渗血,右手却稳稳按在断剑柄上。他没走大路,而是拐进一条窄巷,巷底有口枯井。
他停下,从怀里摸出那半块灵石——刚才混混踩过的那一块。石面沾着泥,还有一道浅浅的鞋印。
他盯着那印子,忽然笑了。
笑得虎牙露出来,眼睛亮得吓人。
“五百灵石?”他低声自语,“大长老,你雇人打我,就不怕我……把价钱翻倍收回来?”
他指尖一搓,灵石化为齑粉,随风散去。
粉末飘落井口的瞬间,他袖中断剑突然一震,剑柄上一道旧裂痕,悄然延伸半寸。
他没察觉,转身离去。
巷外阳光刺眼,他眯起眼,抬手挡了挡。就在他抬手的刹那,心口银丝猛地一颤,像被什么狠狠拉了一下。
他低头,看见自已右手——指尖还沾着泥水,掌纹深处,一抹极淡的红痕正在浮现,像血,又像火。
那红痕蜿蜒如丝,最终停在命宫纹上,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