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瘫在长河公寓302室的地板上，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串加粗的数字——1000000。
不是存款，是贷款。
三天前，自称“长河地产经理”的地中海大叔拍着他的肩，说这套市中心老公寓“地段黄金、租客稳定，首付只要三万，月贷八千，傻子才不抢”。半吊子道士陆仁刚从倒闭的道观里卷着铺盖出来，手里正好攥着师父留的最后三万块丧葬费，脑子一热就签了合通。
直到昨天收到银行催款短信，附带一张“补充协议”——如果三个月内断供，违约金按天翻倍，逾期半年就能直接把他打包抵押给地府。
陆仁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稳定租客”的合通上，签名栏全是用朱砂写的，还透着股烧纸味。
“操，被骗了。”他薅着自已乱糟糟的头发，刚想爬起来收拾行李跑路，玄关的灯泡突然“滋啦”一声爆了。
整栋楼瞬间陷入死寂，连窗外的蝉鸣都像被掐断了脖子。
地板开始发烫，像是有人在楼下生了火。陆仁摸出兜里唯一一张还能用的“镇宅符”——是他当年道观考核的不及格作品，朱砂线歪歪扭扭，还洇了个墨团。他哆嗦着往门上贴，刚沾住一角，符纸“啪”地掉了，飘到墙角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里，一个惨白的脑袋慢慢冒了出来。
那是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男人，眼眶乌青，头发油腻得打了结，手里还攥着个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是没让完的ppt。
“那个……房东？”白脑袋开口，声音跟卡壳的磁带似的，“能帮我改下第28页的图表吗？老板说数据不对，明天就要交……”
陆仁：“……”
他现在确定了，这破公寓不仅是鬼宅，住的还是个卷到死的社畜鬼。
社畜鬼见他没反应，飘过来把电脑怼到他脸上。ppt第28页的柱状图歪歪扭扭，旁边用红笔标着三个大字：“重让！”
“我生前改到凌晨三点，没改完就心梗了……”社畜鬼的声音带了点哭腔，“现在卡在这关投不了胎，房东你就行行好，帮我改完吧，就差这一页了！”
陆仁看着电脑屏幕，又看了看手机上的贷款短信，突然觉得改ppt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这鬼没直接索命。
他捡起地上半根没断的铅笔，刚想动笔，又想起自已的本职：“等等，我是道士，是来驱你的！”
说着摸出背包里的黄纸，蘸了点桌上的泡面汤（昨天剩下的，舍不得扔），打算画张“往生符”。结果手一抖，本该写“往生”二字的地方，写成了“ppt必过”。
符纸刚画完，突然“嗡”地亮了下，飘到电脑屏幕上，瞬间融进了那张歪歪扭扭的图表里。
下一秒，ppt自动排版，数据对齐，连配色都顺眼了不少。
社畜鬼瞪圆了眼睛，猛地给陆仁鞠了个90度躬：“神了！房东你这是……职场符咒？！”
陆仁：“……巧合。”
他话音刚落，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不是催款短信，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长河公寓201室的门口，一个穿睡衣的老太太鬼举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房东，看到我假牙没？找不到睡不着啊。”
紧接着，301室传来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夹杂着一个年轻男声的怒吼：“草！又死了！房东有没有带‘必赢符’？给我来一张！”
陆仁看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看身边捧着电脑、记眼崇拜的社畜鬼，默默掏出手机，给贷款客服回了条消息：
“那啥，贷款我还。但能不能商量下，物业费能不能用冥币抵？”
窗外的月光透过霉斑点点的玻璃照进来，照亮了墙上那张被陆仁踩了一脚的“长河公寓住户守则”，最后一条用红笔写着：
“请房东善待每一位租客，包括非人类。”
陆仁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这百万贷款，可能不是最要命的。